一百年後。
在刻著一元宗的宗門山石前,幾個結伴而行的少年正嘰嘰喳喳說著話。
“哎,你為何要來一元宗?我是聽聞一元宗乃是天下第一宗門,所以想要來這裏求仙問道,成為神仙!”
“我是仰慕雲衡尊者才來的!聽聞她乃是當世第一,早已踏足輪回大成境的巔峰存在!若是能得她指導一招半式,想來我也有踏足仙途的一日!”
雲衡尊者,宿鳶。
她的經曆早已成了諸多修者口中的傳說。
年少成名,符陣雙修。而後宗門慘遭覆滅後,她在諸天小世界磨練自身,凝練神識,學成歸來後一人踏平魔界。
不僅魔尊玄夜死於她手,當年參與一元宗滅門行動的魔修,一個不落,全都沒能逃過。
這百年來,她更是以一己之力重建宗門,更是在世間一一尋回了同門和其師尊的神識,將其重新蘊養,重返修行一途。
無論是誰,提起宿鳶的名字,都要讚上一句,一元宗有福氣,出了如此大才。
而此刻,聽到這個名字,少年們都露出了仰慕的神色。
唯有最末尾的一個纖細少年緩緩抬起頭,神色間有些懵懂和疑惑。
他乃山間一株鳶尾化形。
草木成靈,多數是自己修行,甚少會與人類同伍。
可不知為何,他在山下聽到了一元宗的名字,便想要來看看。
看什麼呢?
他也不知道。
隻知道,這似乎是寫在了他靈魂中的東西。
一元宗的弟子選拔極為嚴苛,那一行少年到了最後,也不過是留下了一兩個而已。
而剩下的這些人,也要先從外門弟子開始做起,隨著修為增加,再進入內門,乃至最後成為宗主或是長老的徒弟。
鳶尾站在宗門大殿門口,感受著四周投射來的視線,莫名有些緊張。
“你叫鳶尾是嗎?”
一道莊嚴肅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緊張。
少年倉皇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仙風道骨的男子。
四周的人都恭敬垂首,喚他——宗主。
他,便是一元宗的宗主,雲衡尊者的師尊是嗎?
少年不知為何,竟有些失望。
他似乎,內心想要迫切見到的,並不是此人。
少年點了點頭。
“是,我叫鳶尾。”
男子淺笑。
“你可願拜入我的門下?”
良久的沉默後,少年點了頭。
“願意。”
雖然回答了願意,但他的心,好似永遠空了下去。
為什麼呢?
鳶尾並不知道。
此後,或許也不會再知道了。
與一元宗相隔萬裏的一處高山上,宿鳶懷抱著一隻疾風兔,看著山間雲卷雲舒,清風徐徐,她緩緩抬起手,點了點疾風兔的眉間。
“予你一份機緣,日後,便看你自己了。”
疾風兔眨了眨眼,而後竟像是通了人性一般給宿鳶行了個禮,然後轉身奔入了山林。
它已然被點醒了神智,或許百年後,也能成就自己的一番天地。
宿鳶微微閉眼,感受著拂過麵頰的微風。
她知道,今日鳶尾去了一元宗。
可既然她無法回應這份感情,那便不要再生出許多事端了。
他心思單純,是修行的好料子。
他將會成為師尊的弟子,在一元宗的庇護下,安穩求得自己的大道前途。
或許有一天,他會想起過往。
也或許這一生,他都不會再想起。
亦或者,想起,卻不再執著。
但,那都是他的道了。
至於自己?
宿鳶睜開眼。
世事如蒼狗,生命終凋零。
無論多麼強大的存在,似乎都在追尋永恒而不得。
自己似乎,也不例外。
可什麼是永恒?
求索之大道,謂之永恒。
世人皆說眾山小,我道我比群山高。
宿鳶輕笑一聲,繼續將神識分散,一片片神識,逸散在了諸天各界。
這諸天萬界,各有各的精彩。
她曾看過累累白骨,也曾看到白骨之上開出的花。
生與死的交纏,編織出了諸天萬界的故事。
有血脈與親緣的碰撞,有天命所歸的臣民期盼,有熒幕之上的悲歡離合,有一計謀天下的運籌帷幄……
而如今,她了結了一切心願,也將重新繼續自己的旅程。
諸天世界,萬千故事。
終有一日,她,將超脫於這諸天萬界之上。
吾道,即是吾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