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粉墨逢君(1 / 2)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一聲錐心入骨的嬌啼哀怨交織,流泄在那方紅幕圈起的天地,粉墨紅妝下高吊的媚眼璀璨惆悵淚色,嬌嗔歎惋端得是一番魂斷情銷。

不知這台下人是否入了戲,台上人卻當真動了情。

京華戲園裏燭黃光暈緩緩流淌,周遭一片寂靜,隻餘台上珠翠啷當間那顰婷嫋娜的身影,隨著京胡與三弦的韻律動情。

這一幕惹得台下幾位上了年紀的票友嘖嘖稱奇,呷一口茶,附耳低聲笑歎:

“程老板今日這段哀冮南當屬上上乘,弱冠之年便有此等能耐,想來再捺個三五年,京華戲園又要多個台麵子囉。”

“可不是,我看再過三五年,他是要成角兒的!”

“噓…噓!安生點,莫開腔,好生聽著,等過那三五年,說不定咱連程老板的票都買不起了。”

京華戲園大抵是靖遠這塊除土館與暗窯外最大的銷金窟,據說早年間這兒還是個貪官的府邸。後來那官兒被抄了家,這宅子也不知怎的,陰差陽錯變成了如今的戲園。

想來那貪官確實不冤,畢竟這戲園子裏的亭台水榭綠瓦朱閣可半分做不了假。

聽說那大官費了好大一番力氣,重金尋了不知多少風水先生,才找著這方寶地。

或許當真是受了餘蔭,這戲園竟躲過了清朝衰亡的餘禍,也目睹了民國政府的榮辱,挺過了1920年的天災,於饑餓與瘟疫下苛活。

任憑他洪水滔天,不曾斷了低吟淺唱。

京華戲院捧出了不知多少角兒,而程南街正是而今風頭正盛的那個。

“瞧那身段,那扮相,活脫脫一個俏女兒家。這程老板除了年紀輕些,唱念做打樣樣皆佳。你不知,他演的花旦啊,媚得很呐!”

那些愛附庸風雅賣弄才情的貴人總會一麵呷茶聽戲,一麵談笑風生,話裏話外含蓄的很。

而那些好麵子的窮鬼往往扒在牆邊試圖窺見個玲瓏嬌媚的殘影,再從市井上聽得些流言,便昂首挺胸的大放厥詞:

“哎,聽說那個程老板了嗎?哎對,就是那個程南街!聽人說他長的可美咧,腰細屁股翹,那小臉嫩的喲,都能掐出水來。”

眼底流淌的是直白坦蕩的低俗肮髒,舌尖翻飛的是揶揄輕佻的下流淫蕩,

“你瞧瞧他那張臉,麵粉似的白,哪個正常男人長那模樣。我看哪,私底下他怕是做了不少不清不楚的事呐。”

“啥不清不楚?你還不知道?咱們這片最大的煙商,就是那個安家的大少爺,可是一擲千金將那人捧在心肝肝上哩!”

“嘖嘖嘖嘖…”

“娘的!瞎了你的眼啦!這茶水還燙著你瞧不見呐!?”

一柄朱筆摔砸在梳妝鏡前,飛濺出幾點零星的血色,汙了奉茶小廝粗糙的衣袖,又砸倒一片上好的胭脂水粉。

星星點點的紅色落在梳妝鏡上,將那張傲慢又嬌蠻的臉蛋映襯得愈發麵若桃花。

程南街一雙媚眼流光,外人眼前俏麗知心的可人兒如今滿臉高傲,頤指氣使的翹著小指,欣賞著指甲上新染的丹寇。

他的聲音滿是嬌滴滴的媚意,卻又帶著不知收斂的嬌蠻,肆無忌憚的使著性子:

“也不長腦袋好好想想,你若是燙壞了我的嗓子,我定叫爺撕了你的身契,掌爛嘴賣出戲園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