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紅落香消(1 / 2)

民國,1920

環香樓跌下一抹朱紅,開在地下。

阮珠珠是環香樓最好的娼妓,是頭牌一枝花。她風月淫靡,日日穿著大紅旗袍,倚在樓北窗邊吸她的大煙。

玉指尖掐,蘭花微翹。煙槍的黑口綻著豔麗的唇。

阮珠珠總是極盡妖豔,於是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她渾圓的身形妥貼在收腰開叉的旗袍裏,身姿搖曳間的曲線玲瓏引來男人的青眼,女人的唾罵…

人群中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隱約的歎,沒人會替青樓妓子哀婉,隻是有人在可惜——

許多男人被那繡著大牡丹的旗袍裙下的玉腿勾住了心神,曾經不知有多少人為她折腰。而今,她卻死了,甚至還來不及讓他們嚐嚐味道…

她是個很美的女人,哪怕死亡也奪不走她的朱顏。

血開的牡丹將她托著,衣上的牡丹將她覆著,她就死在她眼前。

陳容喜看著血漾作的“牡丹”開得大了,於是她退了開來。眼前的女人穿著豔麗的旗袍,那已逐漸失了溫度的手裏還緊抓著什麼。美人便這般輕易開盡了芳華,隱沒於歲月,隻有血還帶著隱約的溫。

陳容喜的背後被人拍了一下,叫她吃了一嚇。

往回看,是一個穿著青布馬褂,戴著茶青蛤蟆鏡的消瘦男人,約莫四十上下。男人手裏還抓著個晃悠悠的幡旗,其間明晃晃繡著個鎏金的大字——“算”

女孩摸摸心口,籲歎到“師傅,卻別這麼突然。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

“嘿!臭丫頭。你跟著我學了這些年道術,要是能被活活嚇死,你到閻王老爺那兒可別說我是你師傅!”

陳玉玄伸出幹瘦的手指毫不客氣的戳了戳陳容喜的額頭,有些尖銳的指甲和粗糙的指腹點在陳容喜雪白的眉心,戳得她是呲牙咧嘴,連連討饒:“得…知道您老人家能耐,撤了您的神通吧,這可疼呢~”

“哼,算你這丫頭識相,下次道爺我就不輕饒了。”陳玉玄本也是佯怒,自家這小丫頭又慣會衝自己涎皮賴臉的討巧賣乖,他哪裏還生得起氣來?

陳容喜也曉得自己的師傅受不住自己這番賣乖,那張還不曾脫了稚氣的小臉露出一抹俏生生的笑來,那笑意裏頗有幾分得意嬌俏。陳玉玄也隻得無奈笑罵:“你這丫頭牙尖嘴利,當心日後婆婆撕爛你這張巧嘴兒!”

“喛…要什麼婆婆?我陪著師傅走南闖北替人算命卜卦,豈不快活?”陳容喜小嘴裏的說辭一套串一套,直哄得陳玉玄眉開眼笑

陳容喜如今在含苞待放的年紀,正是青春,卻是個道姑。

她的師傅將她從窯子裏抱出來,那時的師傅正是個道士,神叨叨說因果緣分,便把她留了下來。先是師傅一個人招搖撞騙,後來陳容喜大了,兩人便一同招搖撞騙,日子也過得去。

陳容喜隻知道師傅姓陳,道號玉玄。從小到大,師傅都沒有告訴過她他的名字,她也習慣了叫他師傅,習慣了他天天神神叨叨的樣子。

雖然陳容喜知道自己的師傅是個神棍,偶爾也會私下調侃師父算命本事的真假,但她在心裏一直都很尊敬師父,最多就是鬧脾氣時會假模假樣的喚他“玉玄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