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風幹得帶走所有水分,沒有la mer潤唇膏,唇皮幹得發痛,越抿越容易裂,但水得盡量省著喝,他們在阿斯旺租的牧馬人後座放著汽油和水,量夠他們跑上一千來公裏,水可以喝三天,如果實在渴,也可以喝尼羅河水——不過尼羅河水有嚴重的血吸蟲汙染,這寄生蟲從四千年前起肆虐至如今,李竺絕不想在下一個靠譜的醫院不知在哪兒的情況下去喝尼羅河的水。
空調自然也是盡量不開為好,省油,而且其實開著也沒什麼用,烈日照舊從車窗玻璃穿過來,曬在腿上都發燙,黑袍隻會更吸熱,但至少能避免曬爆皮。她用麵巾把臉圍起來,帶上墨鏡,過一會就熱得快窒息,阿斯旺這裏已經很接近熱帶了,甦丹隻會更熱。從高速公路橫開出去不過幾公裏,周圍就是一片茫茫的戈壁,沒有地雷,也沒有任何人過來盤問和阻止,事實上,這裏感覺已經有一百萬年沒人來了。
「你覺得我們能成功穿越邊境線嗎?」她昏昏沉沉地問,子彈沒殺死她,但她也許會因為熱射病而死。
「我覺得我們可能已經成功穿越邊境線了。」傅展說,他展開地圖看了一眼,又打開了隨身的小手機,李竺湊過去看,上麵是一張jpg地圖——她忽然意識到傅展沒開導航。
而他們正開在茫茫的,無路的戈壁裏,這荒漠佔了埃及70%以上的國土,也許甦丹還要更多,她可以100%的保證所有荒漠看起來都差不多。
李竺倒抽一口冷氣,怔怔地望著傅展,傅展衝她聳聳肩,似乎在嘲笑她的後知後覺。
「不然我該怎麼認路?」他反問,「GPS?你知不知道這是哪個國家出的導航係統?」
「……那,我們不是也有……」
「北鬥?抱歉,北鬥目前剛能覆蓋亞太,想要全球導航,那是2020年的事。」傅展把手機和地圖一起丟到一邊,他的車開得很隨意,反正這一路也不會有什麼行人。「目前來說,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美國人,也不是盜火者——而是這鬼斧神工的神奇大自然。」
……李竺把地圖撿起來看了下,「我們的目的地是哪裏,瓦迪哈勒法?」
「對,那是距離埃及最近的渡口,不到50公裏,但我們不能順著納賽爾湖或尼羅河開,那裏的人太多了。一定會有關卡。最好是從周圍繞過去。」
傅展扭動方向盤,用隨意的語氣說,「所以,你可以認為我大致上還能算是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開。」
真的?李竺回頭看了一眼——這裏的戈壁地質鬆軟,被風一吹車轍就沒了,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甚至找不到來處的方向。
她又扭頭看了看傅展,他要笑不笑地看著她,像是在問她,有沒有膽揭穿他的唬弄——這個鬼地方你怎麼去辨認方向?
李竺瞪了他幾秒,跳起來搖上車窗,打開空調。忽然間,她不再去想那些沉悶的問題了。
「早點死就早點死吧——如果要迷路死,那也至少讓我涼快著死。」
她咬牙切齒地說,傅展放聲大笑——他倒像是很喜歡這一望無際的戈壁,興致要比之前高昂。「放心吧,廢不了多少油的,太陽一斜下去這裏就會涼起來了。」
他說得是真的,沒過幾個小時李竺就把空調關上了,到了晚上,根本不需要開空調,他們甚至還得披著毯子禦寒,沙漠的星空非常美麗,這片荒漠倒是宿營的好地方。
——50公裏的直線距離,開了七八個小時,但瓦迪哈勒法依然毫無徵兆,這也意味著,他們是真的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