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特別的婚禮(1 / 2)

唉,那個令人難以忘卻的年代,終於隨著時代的更迭而成為了歷史。

說起瘋丫頭的瘋病,那是十五六年前了,當時是因為受了刺激。你想想,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哪能經受得了那樣的大風大浪?一會兒被湧上浪峰,一會兒又被卷入穀底……後來,包產到戶了,能吃飽穿暖,又有了點結餘,她娘就帶著她到市神經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又是吃藥,又是調理,漸漸地就恢復了,幾乎和正常人一樣。

再後來,瘋丫頭長大了,也像她娘一樣,招了個上門女婿。可又不一樣,那登上門的可不是傻子,精明著哩。

說不清是什麽時候,瘋丫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爾後,聽說去李大鎖的墳上哭過兩回,哭得可傷心了。當時,她已經是二十四五的人了,可脾氣秉性,還像小時候一樣,敢想敢做,隻要是她認準的事兒,誰也攔不住。後來,她做出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她在李大鎖和那個傻子的墳上,各立了一塊碑:李大鎖的碑上刻的是“生父”,傻子的碑上刻的是“義父”。她還到處講,等到她娘百年之後,她就把她傻子爹的棺木移過來,跟她的親爹親娘合葬在一個墳裏。本來還以為,她在那兩個男人的墳上立了碑,會攪得夏莊甚至整個麻石盤像炸了鍋似的。可結果呢,很平靜。因為二十幾年前,瘋丫頭的娘為什麽要費盡心思去招那個傻子做上門女婿,後來又為什麽要花那麽大的力氣去挖那個地道,人們早已經知道其前因後果,因此,對瘋丫頭立了碑,向世人公告了她的生父、義父,也就沒什麽大驚小怪的。相反,大家都說瘋丫頭做人做事敞亮,不遮不掩,丁是丁卯是卯,一點不含糊,大男人也不如她。不是麽,她做了一件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一來為她娘公證了名聲,二來表達了自己的懺悔。

再後來,瘋丫頭又做了一件聽起來更離奇的事:她選擇了一個特殊的日子,要給她母親——夏香玉和她的生身之父——李大鎖補辦結婚儀式。你說說,誰能想到她能做出這事來。再一想,又都認為她做的這事不但不玄乎,還既在情又在理。因為她說過,那是她娘一直悶在心底的一個結——一個解不開的結。娘已經五十出頭了,兩個月前得了一場重病,瘋丫頭顯然是為她娘擔心,俗話說,子欲孝而親不待,萬一哪一天腿一蹬眼一閉走了呢,那她心裏……娘起先是死活不同意的,怕招人笑話。可經不住瘋丫頭還有親友的左說右勸,後來還是答應了。聽說那個‘特殊的日子’,還是娘自己選定的:是李大鎖祭日後的第三天。這個日子倒成了個迷:為什麽不選在祭日前,偏選在祭日後?聽說有人問過瘋丫頭的娘,她娘說,“就那麽隨口一說”,敷衍過去了。

那一天,瘋丫頭為了把娘的“婚禮”辦得隆重而顯得有聲有色,她不但把至親貴戚都請來了,還請來了一班吹鼓手。莊鄰是不請自到,夏莊整個一條堆,不管是姓夏的還是姓李的,家家都是抱著一大盤響鞭去的。那鞭炮聲一串兒接著一串兒,炸響了幾個時辰。女人們見了瘋丫頭的娘,幾乎都說著同樣的話:哎呀呀,老天開眼啦,你終於等到這一天啦,大家都從心裏為你高興啊。夏李兩大家族,早先可是結了怨的哩,說來也怪,改革開放以後,家家戶戶的心思都往那好日子上麵奔去了,原先的什麽怨呀仇呀,大事化小,小事就化沒了,人們都想開了,想遠了。那天,瘋丫頭家擺了十幾桌酒席,一分錢彩禮都沒有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