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大陸,墮神崖邊。
是夜,烏雲翻滾,電閃雷鳴,暴雨滂沱而至,少女的身影佇立在天地之間,發絲淩亂,形容狼狽,但任憑染血的衣袂在狂風驟雨中如何飛舞,她的身軀依舊巍然不動。
寧驕陽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想她自小天資卓絕,幾百年間修為進境的速度如同乘風禦劍,被整個修仙界盛讚為秦蒼大陸第一天才,更是年紀輕輕突破至靈神之境,成為秦蒼大陸上近萬年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神”。
一時間,她風頭無兩,備受眾修者的推崇。
可誰想到,如今她竟會落到被圍攻到走投無路的下場。
寧驕陽眼底閃過一抹淒然,她轉身看向對麵人群,每一張都是熟悉的麵孔,有她的師兄師姐,有她的同門,不久之前都曾對她和善地笑過,如今隻剩下厭惡和鄙夷。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為首的那名仙風道骨的老者身上。
她的師尊道玄,將她從路邊撿回,養育成人,悉心教導的人,也是這場圍殺的帶頭人。
她淡淡的問:“師尊,徒兒眼下已經走投無路,隻有一個疑問,師尊可否為徒兒解惑?”
道玄眼底微沉,走出人群,“你我到底師徒一場,為師就為你最後解答一次,你問吧。”
“為什麼?”寧驕陽目光緊鎖著道玄的神情,問道:
“當初明明是您說術法並無正邪之分,端看使用者心性是否正直,我鑽研咒術一道,您一直是鼓勵並且支持的,如今您又為何誣陷我是邪魔外道,聯合八大仙門將我圍剿至此?”
寧驕陽眼底含淚:“師尊,徒兒不明白。”
聞言,道玄靜默了一瞬,旋即,在寧驕陽的注視下,他忽然開始低低笑了起來。
道玄眼神瘋狂,用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的傻徒兒,自然是因為咒術一道的功法已經完善,為師不再需要你了。”
寧驕陽:“······你什麼意思?”
道玄嗬嗬冷笑:“當初之所以將你一介棄嬰收為關門弟子,不過是因為你在自創功法上的絕頂天賦,不然憑你的身份,如何配做本尊的弟子?”
“萬年前,新的天地規則降世,一夕之間,世上所有登頂靈神境的強者全部莫名消失,自那以後,任憑後人如何努力,卻再無人能登頂那個境界。”
突然,道玄神情一變,變得有些癲狂,“可是你知道嗎,咒術可以!為師發現你自創的咒術竟然可以無視天地規則,讓修煉者成功突破!”
他緊緊盯著寧驕陽,臉上盡是狂喜,“乖徒兒,你知道為師那時候,有多興奮嗎?為師那時真是無比慶幸當初一時心軟把你撿了回來,哈哈哈!”
道玄兀自狂笑,笑聲卻被他的結界拘在這一方天地,旁人聽不見半分。
寧驕陽看著他,隻覺得眼前這個人是那樣的陌生,陌生到她好像從未認識過。
她的記憶裏,師尊一直都是仙風道骨,和藹可親,最符合她心裏對仙人的理解。
可是如今眼前這個,雖然還是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但那瘋魔的神情,竟和那些滿心貪欲的凡人一般無二。
寧驕陽原本還飽含希望的心一點點冷了下來,她問出最後一個疑問:
“既然如此,你大可直接開口向我要,你該知道,以你我之間的情分,隻要你開口,我絕對不會拒絕,更不會私藏,可你為什麼非要我死不可?”
聞言,道玄笑聲戛然而止。
一瞬間,他的眼神又變了,好似有多種複雜的情緒摻雜在一起,有嫉妒,有羨慕,有痛恨······
他死死盯著寧驕陽。
“隻有你死了,本尊才能成為真正的萬古第一神。”
“畢竟,從古至今,師父都不可能輸給徒弟吧。”
“······”
頓時,這兩句話如同兩把利劍把寧驕陽的心刺得鮮血淋漓。她曾設想過無數個道玄對自己動手的理由,卻從沒想過他為的隻是一個“萬古第一神”的虛名。
“嗬,”寧驕陽含淚嗤笑。
修仙···
原來修仙,也休不掉人類內心深處的醜陋欲望。
眼前一陣模糊,她幹脆直接抬手抹了一把,連同眼底的悲傷一同抹去,再睜眼,隻剩下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