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罪孽罪孽罪孽(1 / 1)

今日的夜晚,除了夏日的蟬鳴,還有鑼鼓、哭喪聲,整整一夜沒有間斷。被黑暗籠罩的山村裏,隻有梁婆家的屋頂上,有著星星點點的燭光。那屋頂的光,是在指引死去人的魂,回一趟家,便再有留念,安心走上下一世的黃泉路。梁婆拿出她自己的棺材錢,給她的兒子——林亮,辦了這場簡陋的葬禮。葬禮沒有人來,年老的梁婆沒有其他親戚。山路的崎嶇如同吞人的惡魔,鄉鄰都不敢走上夜晚,去悼念死去的人…

葬禮簡陋短暫,第二天一早,辦葬禮的夥計,便抬著人樣大的薄木盒子,上山後埋了。夥計回來,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準備撤退。領頭的人,接過梁婆遞來的錢,指拇沾了下口水,邊數錢邊說著:“老婆子,你這點錢現在哪有人來給你辦?也就是我們這夥人心好……。”梁婆隻是點了點頭,目送他們離去。她回到屋子裏,看了眼正在熟睡的苟生——林亮留下的根,又看了眼空蕩蕩的生鏽的鐵盒子——原本裝的她的棺材錢。她又走向後屋,背起背籠,拿起鏡刀,去菜地割菜。這屋子,比辦葬禮還寂靜。

梁婆回到家時,天色霧蒙蒙,沒有夕陽的傍晚,將要迎來雷雨。苟生此刻依舊在床上睡著,隻是不知這中間,醒過幾次,哭過幾次,哭累了又繼續睡下。隻有那小臉上的淚痕可以證明。

梁婆給自己下了碗素麵,又給苟生衝了瓶奶粉,溫在鍋裏。還沒等梁婆吃完,苟生就哭了起來,梁婆把正溫溫的奶粉給苟生喂下。這小家夥不知是餓了多久,不知是受了多大的苦,喝得很快。吃飽喝足的他,開心的笑著,紅嘟嘟的臉,在微亮的燭光下,十分明豔。梁婆把苟生栓在背上,一邊哄著苟生,一邊吃著幹了的麵。苟生在梁婆的背上,又慢慢睡下。沒有了苟生笑聲的屋子,隻有蟬鳴聲和柴塊燃燒的響聲。

梁婆拿著三根香,跪在灶台前,念叨著“灶神保佑…”幹瘦的身影映上牆上,搖晃著。

天微亮,梁婆背著昨天割的菜,前麵拴著睡覺的苟生,手裏拿著粗壯的棍子,走去鎮裏賣菜。

正午過後,一位母親帶著女孩到菜市場,30歲的左右的母親,和穿著中學生校服的女孩,兩人邊走邊吼著,女孩唯唯諾諾跟在母親身後,臉上流淌著淚水。 “就叫你不要帶那麼多錢在身上,你個死娃兒偏不聽。”“你在哪碰的嘛?”母親急躁地問著,女孩重複回答:“就在一個婆婆的菜攤那。”

兩人一路大吼大叫的走到梁婆的菜攤前。女人問梁婆有沒有看到一個粉色錢包,梁婆搖著頭。女人又向女孩吼著,“是不是在這?”女孩害怕地哆嗦,“就是在這!”女人又看了看梁婆,再一次問她,有沒有看到。梁婆依舊搖頭。女人站著不走,觀察著梁婆的攤子。她看到梁婆的背篼,繞到身後,亂翻一通。《擺渡人(續)》突然有看到梁婆衣服的口袋,又伸手摸了摸,除了幾個塑料口袋和泛黃的衛生紙,什麼也沒有。女人用力的把梁婆從坐著的石頭上,提起來,摸她的褲子荷包。女人臉色突然一變,用力拽著梁婆荷包裏的東西,梁婆吃力的推開她。女人抬起手就扇了梁婆一巴掌,指著梁婆的臉說,“這麼大年齡好意思偷東西?”梁婆支支吾吾的,重複說著沒有,女人依舊用力拿出口袋裏的東西——粉色錢包。錢包是放在梁婆自己在褲子裏麵縫的荷包裏,錢包拿了出來,褲子也被撕破口子。女人不管爛了的褲子,又扇了梁婆一巴掌,“還說沒有?這是什麼?這麼大把年紀還這麼不要臉,偷東西!”女人罵人的髒話不斷,不解氣的又連扇了幾下。不管梁婆怎麼躲,女人依舊不依不饒。後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女人才放棄。

圍觀的群眾散去,梁婆把剩下的菜收起,抱著睡覺的苟生離去。夕陽映出婆孫倆的身影,苟生在路上又喝了一瓶冷的奶粉,憨憨的睡去。梁婆一路上回憶著,她把女孩跟別人碰撞,不小心掉落的錢包撿起,偷偷的藏進自己包裏。她有點愧疚,嘴裏念叨著“菩薩保佑…罪過罪過…”

梁婆還未到家,依舊走在路上。可是夕陽依舊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