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禦在孤銘身邊呆了九年零十一個月,收拾行李滾蛋卻隻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
冷禦幫孤銘空手掙到了一整座孤氏王朝,最後自己拿出孤府的卻隻有一個大箱,一個小箱。大箱是衣服雜物,小箱是書和相片。
有時候,人們需要的東西似乎很多,但收拾起來要緊的也就那幾樣。
那天瀟灑Say-no之後,在孤銘還沉浸在尷尬和愧疚之中時,冷禦就以迅雷之速收拾好行李,果斷地離開了孤府。
因為搬得急,找不到太好的居處,隻得在深水涉的舊樓裏找了個地方暫住。
深水涉是香港最低檔次的地區之一,龍蛇混雜。他樓上住著好幾位“姑娘”,美艷俗辣,打著“按摩”的旗號,應該是做皮肉生意的。他樓下住著位神叨叨的太婆,經常像阿飄一樣地神出鬼沒。
冷禦站在窗前,樓下的燒烤店傳來濃烈的烤肉味,熏得人鼻子直癢。這舊樓裏冷氣剛好壞了,修的師傅還沒來。夜暮降臨,街外車水馬龍,拉客的紋身男又在把那幾個流鶯打得呱呱亂叫……
這裏,是香港的貧民窟。冷禦站在窗邊,瞧著外頭的夜景,覺得心中坦爽無比。
這裏最少有一窗扇,可以讓他看見別人的世界。不像在孤府,他雖然住在豪宅裏,但是是豪宅的地下室裏,有換氣裝置,但沒有窗。沒有窗就瞧不見外麵的世界,心裏便隻裝得下一個人,一個地方。
這裏髒點亂點,無所謂,海闊天空,心自由。
門輕輕地叩著,冷禦根本聽不見,因為街市太吵,那點斯文的叩門聲根本不頂用。過了一會兒,叩門的人終於急了,聲音一聲大過一聲。
冷禦騰得起來開門。心想應該是修冷氣的師傅來了。
打開門,腦仁開始疼——居然是孤銘大少爺來了。
“怎麼,不請我進去嗎?”孤銘擠出個笑。冷禦打了個哆嗦。因為他太了解他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每次要利用他達到什麼目的,或是差遣他去做件難辦的事,總是會先給點甜頭,或僅僅是個好臉色。到後來的日子,就連好臉色也不屑給,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屋子有點小,有什麼事就在外頭說吧。”冷禦架著門,不太想放這豪門少爺進這裏。裏頭還沒佈置好,照片散亂著,他不想讓他看到他還在回憶著過去的十年。
內心軟弱已經夠了,從這一刻,一定要堅強。
“我想和你說聲對不起。”孤銘低下頭。就算是道歉,這位少爺的氣度也依然高雅從容。而這氣度,是冷禦多年培養出來的。想當年,這小子多二,出點小事、鬥不過人就會哭鼻子……還好身邊在有豪門鬥爭經驗的冷禦一力助他。
“你的道歉我心領了,請回吧。”
“……能回來嗎?回到我身邊。”
“對不起,恐怕……不能。”冷禦的心一抽一抽的,像是比難過更複雜的情緒。十年如一日的感情,不是瞬間就能收放自如的。他需要一點時間周轉適應。
“……那次我隻是拖延,不是真的要拿你送給魔天。”孤銘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他說了很久,冷禦耐心地聽著,然後報以微笑,保持著金牌管家最完美的儀態。
最後冷禦笑道:“我想這件事也可能是孤總和魔總開的一個玩笑,我又不是貨物,怎麼可能拿來交換呢。就算跳槽也要我出於自願,也得讓他向我拋出足夠的誘-惑來挖角啊,對不對?”
“……冷禦,這件事我是錯了,我不是想粉飾自己,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感受。自從你不在了,我每天都很煩躁,我覺得我的心缺了一角,現在你走了半個月,我覺得我已經要瘋掉了。就像一個人每天都在吃飯,不覺得飯很重要,但等你有一天離了飯,就會發現自己不能活……”
冷禦覺得自己像是穿越進了瓊瑤劇,正在聽著男二號狗血的內心獨白,而且這貨還是屬深情咆哮教的。樓上的流鶯恰好路過,看到這煽情的一幕,頓時以“同行”的眼光取笑起冷禦來。冷禦無法,隻得把這位大少爺請進屋,以免他在外頭丟人現眼。他可不是MB。
“……我以為你會一直呆在我身邊,就像我們當時說好的,我當時問過你,就算全世界都遺棄了我,你會不會不管我,你那時候和我說好的,你說你永遠會站在我這邊……”
冷禦深吸了口氣,不看他,隻看著外頭的燈流:“……我現在依然站在你這邊啊,少爺。”
“ ……不是這樣的,你現在遺棄我了!從你收拾行李出走孤府的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永遠失去你了……現在我和雲玉已經正式分手……很可笑吧……人就是這樣賤,愛嗔癡、求不得,為了得到外麵的東西不擇手段,可最終才知道最重要的人一直在我身邊……”
冷禦突然有點沒來由的煩悶,起身在舊冰箱裏拿了瓶凍檸汁,往嘴裏猛灌一口道:“我在你身邊呆的太久,太妥帖,所以存在感就越來越稀薄,這不怪你。”冷禦深刻地自我反省起來。這些年,他的確慣壞他了,這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