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清晰記得,九四年清明那天,在山上發生的那件事,讓我久久不能釋懷。
我家在蘇省的海邊小縣,蘇魯交界,一個靠海的地方,離著海邊挺遠,還有近二十公裏,但風大時,也能聞到帶有一股濃鬱海腥味的空氣。
其實是漁民們在馬路上晾曬的臭魚爛蝦殼的腐臭味,被大風脅迫而來,我卻比較喜歡,少時家窮,聞著味道,感覺就像是吃了一頓豐盛的海鮮。
我們這裏的地勢少山多平原,風景算不上秀麗,雖然靠著黃海,可沒有沙灘,全是爛泥,倒是有幾座不高的小山,勉強可看。
其中一座海拔五百米的全縣最高峰“吳山”,如果說它是一個巨大圓錐型山體的話,我覺得更像是一座大墳更加貼切。
吳山在我們這裏很有名氣,山上有個家喻戶曉的企業,也是本縣唯一的壟斷服務型企業,年營業額屢創曆史新高,可以說縣裏一百多萬人都是他的客戶或者是潛在客戶。
“吳山火葬場”,服務周到,客戶全年零差評。
除了吳山,還有一座家喻戶曉,海拔僅一百七十一米的小山,名為“抗日山”,44年以後改的名字,原名叫馬鞍山,這是一座抗日烈士陵園,山上埋葬著八百多位英雄先烈,座碑文上刻滿了三千多位烈士的名字。
這裏在全國是著名的青少年愛國主義基地、紅色教育基地,每年的清明節這天,全縣的中小學生都會組織到這裏來瞻仰烈士,為烈士獻花掃墓。
而這一年,我作為一名四個現代化發展的接班人、祖國未來的花骨朵,河套小學五年級,所有老師的眼中釘肉中刺,班級裏的優秀反派學生代表,更是此次教育的主要對象。
都說清明前後刮鬼風,這話不假,已經連續刮了幾天,風力不減反增,我愛好很廣泛,比較喜歡這種天氣,氣候逐漸變暖,愛俏的女人們,早早的穿起了裙子,長的、短的、連衣的,甭管什麼款式的,風一吹,全他媽的起來,真是應了那句話了:天是好天,風卻太騷。
這兩天趁著刮風,我沒有參加任何的課外活動,因為跳繩或踢毽子和打紙包的遊戲太無趣,躺在辦公室門口的花壇上多好,這裏是風口,總有穿裙子的女同學或女老師經過,風一吹……你懂得!
年輕的校長問我為何會躺在地上,我回答說:“這裏離著老師近,隻有躺在這裏,我的腦袋才能清晰的思考,才能想通一些數學難題。”
校長好奇,於是問我想通了哪些難題,我回答說:“原來一加一是等於二啊!”
校長沒有說話,給了我一個這孩子無藥可救的表情後,歎息著搖頭走去,留給我一個苗條而靚麗的背影,那漂亮的格子裙迎風飄揚,我望著校長美麗的裙子,心中祈禱讓風來的再猛烈些吧!
第二天,我早早的來到學校等候,兜裏揣著昨晚媽媽給的五塊錢,心情無比愉快,獨自坐在操場,我挽起袖子,看了一眼大姑從廣東帶給我的電子手表一眼,心中嘀咕道:“嗯,快了,現在淩晨兩點半,再有五個小時天亮就能出發了。”來的稍微早些,翻牆而過,隻是因為生平從未遠遊,小有激動,知道消息後就感覺度夜如年,一直興奮,睡不著。
淩晨的風吹的幹冷,整整五個小時,我的激動被風吹成很凍,估計今天要感冒,挺好,明天曠課又有了借口。
早晨七點三十分,五輛專拖“常柴拖拉機”準時抵達學校門口,同學們激動莫名、興奮異常,有序的爬上拖拉機的車盒。
我一向比較注重個人形象,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上車之前,用袖子帥氣的擦了擦快要流到嘴巴裏的鼻涕,然後吐了口吐沫濕潤一下頭發,不慌不忙的爬上了車。
別人都是被拉上去的,我伸手沒有人拉,隻能自己爬,雖然很狼狽,但總算爬了上來,上車後,同學們見我上來,都客氣的和我保持著安全距離,使得本就擁擠的車盒,給我騰出一塊不大的空間,到底是同學,都這麼有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