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這種飄忽的感覺如在夢中徜徉,艾冠鑫悠然端坐在廳堂之上,端著茶盞悠哉悠哉。茶色澄澈,茶香卻不自然,似乎香氣並非源於嗅覺,而是從記憶深處泉湧噴薄。憑借記憶來品茶總有些不合邏輯,仔細想想,由那碗湯水延伸開來,茶盞,太師椅,長桌,甚至整個廳堂都如同幻象。
困意襲來,艾冠鑫縮了縮身子,讓身體更舒適地依靠在椅背上,他想隨性地打個盹,疲憊總是難以抗拒。門縫的一聲嗚咽打斷了艾冠鑫,門被推開,應聲走進一個女人,盤著發髻,著一襲紗衣。
鵝黃水袖間長裙著地,鎏金寶釵映額點朱砂。齒白唇紅賠盈盈笑臉,柳葉杏眸纏眉宇仙霞。
艾冠鑫仰頭看她,看她徑直走來。艾冠鑫不認識這個女人,隻是著迷這張精致的臉,直至她俯下身段將那玲瓏玉麵湊到艾冠鑫眼前,艾冠鑫仍一言不發。
鼻息潮熱地噴在臉上,艾冠鑫早已心猿意馬。他仔細欣賞這件出自名師的藝術品,這樣近的距離,望著如蛋清樣細膩的臉龐,該是一種享受。那細微的顫抖是麵頰在呼吸。
“美人......”半句剛出口,就被那女人用指尖輕點住艾冠鑫的唇,疑問不得說清,心卻因這小小的接觸懸在半空。短暫的凝固,隻有熱浪拍打在臉上,好像和煦的春風溫柔拂過,這其中還靜悄悄地糾纏著甜甜的花香。
氣氛無限**,時間有意延長。對視便顯露怯弱,閃躲無可奈何。那目光被渴求,被一排排鋼釘釘死在杏色的眸底,那潭水映出癡迷的倒影,是出神的艾冠鑫。
那倒影渾濁不堪,但卻沒有人發覺,伴隨著妖媚的異樣,她突然吻上來。艾冠鑫來不及閃躲,當然,如果他真想閃躲。空氣融化成沼澤,沉醉在溫柔鄉裏,艾冠鑫歡快得不能自拔。
她貼上來,胸脯壓在艾冠鑫身上,那樣溫暖,仿佛可以讓人忘卻難過。
然而,她右手的指甲卻在撫摸艾冠鑫的脖頸時讓他一陣猛顫,那指甲竟如此冰冷,留下的劃痕,激起讓人清醒的疼痛。
溫柔的呢喃驚醒了艾冠鑫,思緒如同是從幾個世紀前拉回現實。那讓人留戀的腔調,僅這聲色也竟勾魂,盡顯千姿百態的一聲耳語,嫵媚動人的聲線。
“你竟一點也不記得了。”她如是說。
嘴唇上的溫柔感消失了,障住視線的容顏消失了,接著整個廳堂也便不複存在。艾冠鑫仿佛迷失在一個黑暗的森林,那森林的荒野,嚴肅和廣漠不容侵犯。
帶動五感運作的是脖頸的疼痛,伴隨著異樣的冰冷,疼痛加重。艾冠鑫仿佛是文火溫水的青蛙,戾氣將慢慢淹沒他。
他突然看清了,聽覺,嗅覺也一並恢複,飄忽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生死關頭。這時,艾冠鑫才發現這正處於千鈞一發之際,一把利劍正割開他的喉嚨。
他從未知曉臨死前的思維會如此活躍,思緒思緒,千頭萬緒。
他竟還有心思打量那斬他之人,未肯放過任何細節。
那人麵色陰沉,唇色黑紫;頭頂盔帽,身披甲胄;跨上橫一條蟲皮腰圈,足下踏一雙蠶絲布履。頭尾一襲灰黑調調,間或夾疊金屬冷厲。眼神凶惡,若火灼人,雖是托生了男兒之身,卻盡顯陰毒之相。再看那一身戰衣——上裝灰蒙蒙自閃銀光,細想來狀似蛇鱗,下裝黑漆漆膝處分節,暗揣摩形如蠍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