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上午八點,新任內閣總理大臣謝博在帝都首相官邸發表就職演說,新黨時隔十六年終於再次接管政府……”
手機裏直播著今早政府換屆的消息,蘇展百無聊賴地抬起頭看了看四周。
長白山的深冬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壯麗,山脈銀龍一般蜿蜒百裏,掛著霧凇的枝幹則像巨龍衝冠的怒發,張牙舞爪地切割著天空。
這幾日沒下雪,但慘白的太陽也並沒有什麼溫度。天也是蒼白的,事實上與山看不出明顯的界限。
來時不是沒想過會發生意外,所以蘇展的心情倒還算平靜。在他的斜對麵,一輛銀色的高檔越野車正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有著軍人氣質的中年司機上上下下地忙碌著,一邊修理著車子,一邊不忘衝蘇展喊話:“三爺,眼瞅著中午了,車上有吃的,您先墊墊?”
蘇展應了一聲,熄了屏,起身朝車子走去。他步履穩健,即使在雪地上也健步如飛,完全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就在他打開車門時,冷不防瞥見了密林深處,一個人影緩步行來。
人影不算高,穿著老式的蓑衣,戴著鬥笠,都舊的發黑了,就那樣慢慢從林子裏出來,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中,簡直如山精樹魅一般。
是本地的挖參人嗎?可是誰會在寒冬臘月去挖參呢?蘇展疑惑地看著,那位司機察覺到有人過來,也一臉警惕地停下手中的動作。
林中人這時已經到麵前來了,鬥笠之下,一縷白發在微微浮動著。
是個老人?蘇展心想,但細看時卻又不是。那人蓑衣內是一件深藍色衝鋒衣,衣領拉得很高,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眉目卻修長俊美,顧盼之間似有神光開合,是個英氣的少年。
少年路過車子,有些詫異地抬首看向蘇展:“你們在做什麼?”他眉眼很精致,目光如炬,於寒風中透出一股凜然的美。聲音也好聽,帶著正氣,雖然語氣冷冷的,卻讓人本能地覺得不是壞人。
“進山,車拋錨了。”蘇展被逼視著,下意識地眨了眨眼,隨後麵帶笑意,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可疑。
蘇展是個風流麵相,生了對桃花眼,一笑就很容易拉近與對方的距離。但麵前的人卻不為所動,反而淡淡地收回目光。蘇展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路邊的樹樁石頭,既不給自己麵子,也不給身後那價值千萬的車麵子。
“說不定是好事。”少年用藏在衣領裏的下巴指了指車。
“什麼?”蘇展沒反應過來。
“今天還是不要進山了吧,馬上要下雪了。”少年轉過頭,扔下這句話。蘇展看看天上的太陽,笑著回了一句:“天氣預報說這周都是晴天。”
對方聞言搖了搖頭,徑自朝著下山的方向行去。
在這個奇怪的人漸漸行遠後,司機才開始繼續他的修理工作。這一次,車子很快就重新爆發出有力的轟鳴。
“三爺,修好了!”司機興高采烈地叫道。蘇展也鬆了口氣,拉開車門坐進了車裏。
身為業界著名的攝影師,蘇展一年到頭都在滿世界飛,但到長白山采風卻並不在工作計劃之內。畢竟年底了,都想著回家團圓,誰會想來這偏遠的深山老林子呢?何況這地方人跡罕至,一旦進來,就連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證。
但這幾天,與家族利益多有牽扯的保守黨敗選,父親和兩個哥哥都忙著製定應對措施來迎接新首相上台可能會帶來的疾風驟雨,老宅的氣氛實在沉悶;而蘇展多年前強硬拒絕新黨元老家提親的事也被重新翻出來,被家裏人各種有意無意地提起,言語中多有埋怨。
總之,多方原因之下,蘇展實在受不了家中的氛圍,便跑來這個他小時候常來玩耍、也是母親安葬之地的長白山透透氣。
蘇展想起小時候,被接回帝都之前,與母親在山腳的村中相依為命的日子。那時候生活雖然艱難了一點,但比起現今的錦衣玉食,可好得太多了。
“唉。”收回思緒,蘇展調試了一下手中的相機,對著車窗外飛速後退的景物拍攝起來。
車窗外的雪地上有一個個黑色的小坑,他感到好奇,於是把鏡頭拉近,發現一些死去的飛鳥躺在坑裏,各種顏色的羽毛被鮮血浸泡,胡亂黏在一起,看上去觸目驚心,透著不祥的氣息。
是什麼導致這些鳥類的死亡?是被其他動物殺死的?可一次性殺掉那麼多,卻又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