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五年,天降大旱,通州已一年不曾降雨,莊稼顆粒無收,農戶流離失所,餓殍滿地,百姓易子而食,大批流民湧入東都城外,昭化帝一紙禁令,禁止流民入城,各州府紛紛效法,一時哀怨四起,暴亂頻發……
“天下之本,在乎其民。今通州之困,乃天行無常,朕夙夜憂之,群臣進諫,亦未得善解之法,又逢暴亂四起,時局甚危,故令鎮軍大將軍鄧符北上平亂,望符卿勿負朕之所托。”
鄧符低頭未語,久久不曾起身。
片刻後,躬身站在鄧符麵前,襆頭袍衫的劉安耐不住道:“鄧將軍快快接旨。”
往日裏好事從輪不上他,反倒是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他一準跑不了,若是晉升封賞的,主家高興了沒準會賞些銀錢,若是降職責罰的,為著能在聖上麵前說上幾句好話,也能收些好處,偏是這不賞不法的差事,且武將大多粗魯耿直,少了些朝堂上投機取巧的心思。
劉安正暗自感慨,卻見麵前之人猛然俯身,登時一愣,不覺後退一步,捧著聖旨的手也微微一顫。
鄧符厲聲道:“微臣接旨。”
辦完差事,劉安慌張準備離開,臨門時正巧照麵紅衣少女。
“劉公公?”
劉安連忙俯身回禮,“鄧小姐好。”
一轉眼便看見鄧符尚立在院內,手中緊緊握著聖旨,眼神凜冽,劉安連忙道:“奴還有事,先離開了,勿送。”
鄧玉清疑惑的愣在原地,忽而聽到鄧符的聲音:“清清,回來。”
“阿爹,皇帝伯伯又要你出去打仗?我們從朔北回來連半年都不到……不過也無妨,阿爹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此次你留在都城……”
鄧玉清急忙拉住鄧符粗糙滿是老繭的手掌,撒嬌道:“阿爹,你別小瞧我,清清八歲會騎馬,十歲習武,如今十三即便不能上陣殺敵,也絕對能護住自己,絕不拖您後腿。”
鄧符歎氣道:“女孩子家家,整天打打殺殺成何體統,此次去不了多久,最多也就半年,你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學學怎麼當大家閨秀,等我回來便給你尋個婆家。”
鄧玉清嘴一撇,不滿道:“阿爹,我才十三,就算找婆家好歹等我及笄了。”
“先把親事定下,及笄再嫁過去,等你今後有人照顧,為父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你放心,須得是你看的上的,你且留意著,若有心悅的隻管告訴阿爹 。”
鄧玉清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有些緊張道:“阿爹,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您告訴我,青青長大了,能為您分憂的。”
她總覺的今天的鄧符有些不同,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多了幾分蒼白無力。
鄧符輕輕拍了拍她的額頭,暖笑道:“清清,你隻需記得,咱們鄧家的刀槍隻為斬殺敵軍,而不該對準百姓。”
……
罪臣鄧符,平亂不利,枉殺無辜,斬首示眾,以平民怨。
“阿爹……阿爹!”
又是同樣的夢,已數不清多少次驚醒,她伸手摸了摸後脊,衾衣已然濕透,額間也滿是汗珠,渾身上下都有些麻木。
帷幔被緩緩掀起,一隻纖細修長的手探進來,停在鄧玉清額間,“大人又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