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盜頭子看了看四周,突然湧出來的重重官兵將他們幾十人包圍在中間,十幾人被當場砍死,還剩三十幾人負傷頑抗,血流滿地。想他縱橫這麼多年,何曾被人算計,騙至如此困境,心中大怒,血性大起,吼道:“兄弟們,先結果了這臭婆娘,回去看老子不帶兵來屠了這郡守府。”
顏知用銀鏈鞭將擋在身前的人甩開,發足狂奔,後麵強盜頭子緊追不舍,隨後後背一陣風響,迅速側身,一柄巨斧擦著她的肩頭而過,將前麵兩個官兵當場砍死。強盜頭子扔了巨斧,一擊未中,心中更加憤怒,長吼一聲跳起躍到半空中向顏知撲去。未想旁邊突然冒出一個女子,一手劍舞得風花繚亂,目顧不暇,將他去路擋住。
顏知見離岩與那強盜頭子打上,再顧不上其它,立刻向官兵包圍最薄弱的環節衝去,突出混亂的血場,在空曠的街道上狂奔。身後有七八人追上,是跟在她轎後的家仆。顏知不確定穆寧宣究竟什麼意思,將強盜引來殺她麼?他要她的命哪需這麼麻煩。看身後的男人越追越近,如此困境下,她再沒有仔細思考分辨的能力,身子一躍,跳過眼前高高的牆壁。
牆另一邊,一輛馬車正急馳而過。顏知正落在馬車頂上,馬被驚嚇,撂起前蹄長嘶一聲,馬車猛地停住劇烈晃動,顏知被晃落下來,揮鞭扣住馬車門,一翻身滾進了馬車。
一個男人坐在車裏,顏知滾進車裏沒止得住跌勢,直直朝那人身上撞去,那人似乎也沒料到竟有人闖他的馬車,避讓不及,忙亂中抱住那直衝而來的身影,兩人同時重重撞在車壁上。
顏知被撞得頭暈眼花,按了按身下柔軟的人肉墊子想爬起來,不料腳上傳來劇烈的疼痛,竟是剛才無意間將腳踝扭傷了,頓時心中大叫不好。這種情況下傷了腳,讓她如何逃跑?
此時天色已經漸晚,馬車裏陰暗,顏知看不清馬車裏男人的麵目,從體型上分辨應該是一個身量較高的精壯男子。那男人扶著車壁坐穩身子,然後一腳狠狠將顏知從他身上踹了下去。顏知心裏正想著逃跑招式,沒料男人卒然動手,外加傷了腳竟被男人踹落到馬車一側,頭撞在車壁上,頓時疼痛不已。還未來得及出口喊痛,便聽那男人道:“是要我踹你下去,還是你自己跳下去。”
顏知猛地震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那麵目隱隱浮現的男子,一瞬間心裏百轉千回,酸意苦意恨意悲意全都爆發了出來,卻狠狠地壓抑在喉間,隻覺得心中一腔委屈無處可訴,隻想撲進那人懷裏如當年一般大哭撒嬌。
一樣的情景,一樣的聲音,一樣的語氣,一樣的話語。
七年前初次相遇的場景在此刻重新上演,一樣是混亂的場麵,一樣是見麵不相識的兩人,不一樣的卻是曆經歲月無情,人事浮沉後的心境。
宿南王再沒了年輕時的衝動,邊疆的寒雪冽風將他變得沉穩理智。滿心憤怒怨恨被深深壓進了心底,表麵上的冷清無欲,嚴苛內斂,讓他就好像一柄開了鋒的利劍卻被壓抑的刻滿繁複花紋圖騰的厚實劍鞘密封,千年沉寂。
顏知再沒了年幼時的純真呆傻,七年在暗契門中刀槍劍影的生活,讓她更加會偽裝自己,心性更加的狡猾縝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保性命能屈能伸,殺人飲血,毫無所動。
曾經永遠不可能相處在一起的人,因為一個可笑的理由成了兄妹。又因為彼此身份的巨大差異帶來的恐懼不安感,而讓她選擇離開。七年後的再次重逢,早已不是懵懂女童的她該如何麵對他?
那一瞬,思慮萬千後腦中所想的,她竟隻是想出口喚一聲“王兄”而已。
馬車裏的安靜被門外馬夫的聲音喝斷:“什麼人!”
顏知這才驚覺她在逃亡中,身後還追著七八人。將門簾掀開一角,隻見馬車已被追她之人包圍,馬車夫站在馬下,怒目投向那些從天而降的拿劍男人。
“你得罪了什麼人?”轎內的男人冷冷地開口。
顏知恍然想起,對於他來說,七年時間隻會讓他的外表更加成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而對與當時才女童的她,七年的時候足可以讓她變化得天翻地覆。
他……沒有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