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我不會殺你兒子的。”朱顏歎了口氣,將軟倒的孩子扔回地上,“這孩子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我得用術法消除他今晚的記憶才行。至於你……反正你也說不出話不能告密,算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抽出短刀,“刷”的一聲削斷了孩子腳上的鐵鐐,抬頭看了看裝在甕中的魚姬,又搖了搖頭:“算了,你身上這個酒甕還是留著比較好,都長到肉裏去了。要是砸了,估計你也活不了——”
她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好了,接下來你們自己想辦法吧——我得忙我的事情去了!”
她隨手將那把短刀扔給孩子,轉身出門。
所有人都朝著金帳奔去了,這邊更是空蕩蕩沒人理會。風雪裏她聽到玉緋的尖叫,以及沙魔的嘶吼。金柝聲響徹內外,將霍圖部的勇士驚醒。一旦族裏的大巫師出動,那些沙魔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全數殲滅吧。
沒關係,隻要有這半個時辰的時間,她就可以順利離開了。
——朱顏郡主在大婚前夜,遇到了雪下沙魔的攻擊,慘遭橫禍,屍骨不全。這個消息傳到帝都後,此生就再也不會有人逼著她成親了,多好。
朱顏心急如焚地出了柴房,趕著離開。然而出去一看,外麵準備好的那匹夜照玉獅子馬卻不見了,甚至馬廄裏所有的馬匹都不在原地,雪地上蹄印散亂,顯然是已經四散而去。
什麽?她不由得大吃一驚,變了臉色。
誰幹的?那些馬,明明被她施了術法定住了!怎麽還會跑掉?
風雪還在呼嘯,她聽到遠處沙魔的慘叫,它們在一頭一頭地倒下去——看來霍圖部的人已經控製了局麵,很快就要殺到金帳裏麵去了。她心下焦急,抬起雙手在胸口結了一個印,瞬間就隱身於風雪之中。
等不得了,就算沒有馬,她也得馬上離開!
雪積得很厚,幾乎到了膝蓋她隱了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想要飛升空中,疾行而去。然而風雪實在太大,偏偏又是逆風,把她吹得歪歪扭扭怎麽都飛不起來。她如同一隻笨鳥,掙紮著起飛了好幾次都被狼狽地吹了回來,最後頹然落在雪地上,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盡快離開蘇薩哈魯。
然而走著走著,忽然間一頭撞上了一個人。
“喂,沒長眼睛嗎?”朱顏被撞得一屁股跌倒在雪地裏,心頭大怒,脫口就罵了一聲。
然而話一出口就回過神來,連忙捂住了嘴——是的,她現在是在隱身的狀態,又怎麽可能被別人看到?這一說豈不是暴露了?
“自己用了隱身術,還怪別人不長眼?”一個聲音冷淡地回答,如同風送浮冰,“都長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個沒頭蒼蠅似的?”
“……”她聽到那語聲,忽然間打了個寒戰。
什麽?難道……是,是他?
荒漠風雪之夜,一個打著傘的年輕男子從黑暗中走來,輕飄飄地站在了她的麵前。一襲白袍在眼前飛舞,袍角上繡著熟悉的雲紋。簌簌的雪花落滿了那一把繪著白色薔薇的傘,傘下是一雙淡然的雙眸,正俯視著狼狽跌坐在地上的她,微微蹙起眉頭。
“師……師父?”她結結巴巴地看著那人,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這個雪夜的荒漠裏驟然出現的男子二十五六歲,一頭長發用玉冠束起,額頭髮際有一個清晰的美人尖。眉目清朗,雙瞳冷澈,宛如從雪中飄然而至的神仙。
這個人,居然是九嶷神廟的大神官——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