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拈起玉骨,在那個“朱顏”的眉心點了點,口唇微微翕動。人偶漸漸垂下頭去,似乎在聆聽著她的吩咐。
“這個術法隻能撐十二個時辰,得抓緊了。”朱顏施法完畢,仔細檢驗了下自己的成果,轉頭吩咐貼身侍女,“快給她穿上我的衣服,戴上我的首飾,從裏到外一件都不能少,知道麽?”
玉緋看著那個木然的人偶,心裏發怵:“郡主,你真的打算……”
“少囉嗦!這事兒我路上不是和你們兩個早商量好了嗎?到現在你怕了?難道真的想在這鳥不拉屎的大漠裏過一輩子啊?”朱顏性格毛毛躁躁,頓時不耐煩起來,“等下事情結束,你就立刻衝出去喊救命,知道了嗎?”
玉緋怯怯地點了點頭,握緊了衣帶。
“別怕,事情很簡單,一定能成。”朱顏安慰了她一句,將玉骨收起,插入了發髻,披上大氅就走了出去,“等一下聽我信號,按照計劃行事就行。”
外麵天寒地凍,寒風呼嘯著卷著雪花吹來,令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她用風帽兜住頭臉,繞過了一座座燃著篝火的帳篷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喝醉了的西荒人,雙手攏在袖子裏,捏了一個隱身決。
還好雲縵在前頭想方設法地留住了霍圖部的大巫師,否則以那個老家夥的法力和眼力,自己隻怕還不能這樣來去自如吧。
她一頭衝入風雪中,一直往遠離營帳的地方走去。不知道走了多遠,直到耳邊再也聽不見喧囂的人聲才筋疲力盡地停了下來,用僵硬的手指抖了抖風帽,發現口唇裏全都是碎雪,幾乎無法呼吸。
這裏已經是蘇薩哈魯的最外圍,再往外走,便是草場了。
據說這入冬的第二場雪已經下了一個多月,足足積了兩尺,這樣冷的冬季,隻怕放牧在外麵的牲畜都會凍死吧。那些牧民,又是怎麽活下來撐到開春的呢?
這裏是西荒相對富庶的艾彌亞盆地一一沙漠裏的綠洲、霍圖部的本旗所在,牛羊成群,蜜奶流淌。可是,和赤之一族所在的天極風城比起來依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更不用說和繁華鼎盛的伽藍帝都相比了——難怪聽說她要遠嫁到蘇薩哈魯時,母妃對著父王垂淚了好幾天。
“阿顏可是您唯一的孩子啊……其他六部藩王哪個不是爭著把自家的孩子送去帝都?為啥偏偏要讓我家阿顏去那種荒涼的地方,嫁給野蠻人!”
“就算嫁給野蠻人,也總比跟著那個鮫人奴隸跑了強!”父王卻是一反常態,惡狠狠地回答,“此事你不必多言!我已經從帝都請了禦旨,她敢不去,赤之一族就等著天軍討伐吧!”
母妃不敢再說,隻是摟著她默默流淚而她想著父王嘴裏的那個“鮫人奴隸”,不由得一時間失了神,破天荒地忘了頂嘴。
“要不,你還是逃出去找你的師父吧。”在出嫁的前夜,母妃悄悄塞給她一個沉甸甸的錦囊,裏麵裝滿了體己細軟,每一件首飾都足夠普通人過上一輩子,“時影大人是九嶷山上的大神官……咳咳,就是伽藍帝都,也忌諱他三分。”
她心下感動,嘴裏卻道:“師父他經常雲遊閉關,誰知道現在在哪兒?而且九嶷山和這裏隔了十萬八千裏呢,遠水哪救得了近火?”
“你……你不是跟著他學了好幾年術法嗎?不是會飛天,還會遁地嗎?”母妃咳嗽著,“咳咳……我替你擋著你父王,你偷偷去吧!”
“能是能,隻是我一個人跑了又有什麽用?”她嘟囔了一句,“我走了,赤之一族怎麽辦?帝君還不是會找父王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