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經曆高三高考的那個夏天,我幾乎不怎麼睡覺,將英文字典和複習稿翻來覆去複習了好多好多遍,從日升到日落的時光裏,我的夢都是與那張老舊的學習桌一起做的。’
‘最終我迎來了勤奮的回報,高考結束,我收到了西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那可是全國重點大學呀,我的美夢成真,整個人高興地哭了好久。之後將消息告訴家人,希望他們也能與我共享這份等待多年的喜悅。’
‘可是一切快樂是消失在那一天的。麵對高昂的學費,家中微薄的積蓄成了杯水車薪的蒼白數字。’
‘父親曾找我談過,說,如果可以,不如去申請有獎學金的西京電大,雖然那所大學的排名不如西京大學,但是家裏咬咬牙還是能負擔的。’
‘那一刻,我是無聲流下眼淚的。但我明白父親的難處,他坐在悶熱的小院裏躲避我的視線,麵容蜷縮在陰影裏,一雙粗糙的手猶豫不安地摩挲。我看著他麵上蒼老的皺紋,最終選擇了填報西京電大做為第一申請大學。’
‘直到離開家鄉的那一天,我和父親冷戰了整整一個暑假,他當時提著滿滿的特產,希望以此來補救我們之間的親情,但我卻冷漠地拒絕,並踏上了前往西京的火車。’
‘大學生涯很艱苦,除了要上課還要做兼職貼補生活開銷。母親時常會打電話關心我,每每我接起電話聽到那頭傳來的溫柔嗓音,一天的疲憊和委屈都會湧上心頭。’
‘我好想哭,告訴她我有多麼想念她,但是生活的壓迫和渺茫的未來總是在刻薄地提醒我,失敗者最可悲的就是無能的眼淚。’
‘所以我要堅強、要勤奮,要在將來完成學業,在西京站穩腳跟找到一份好工作!我甚至已經為未來勾畫好了美好的藍圖,為了能夠不重蹈家庭貧窮的覆轍,努力的學習、工作、積攢租房的生活費!’
‘最終,畢業的日子來臨了,我以優異的成績和應屆生的身份走進招聘會,結果卻被半數以上的公司告知等待通知。那個時刻,我心裏是明白的。他們已經把我拒之門外了,因為我見過那種眼神,那是瞧不起人的目光,也是磨滅我滿心期盼的利刃。’
‘對此,我隻想通過網絡告訴你們,我的人生掙紮在不公平的起跑線上,這條賽道,自始至終從不是公平的。’
‘永別了,醜陋的世界……’
敲擊屏幕的手指停頓,漸漸地顫抖了一下,滴答滴答……
晶瑩的淚滴落在屏幕上,劃過的線模糊了字跡。少女摘下因為近視才戴的厚厚眼鏡,靠在窗邊俯瞰臨近夜幕的西京城市。
遙不可及的民家燈火,燈紅酒綠的都市,喧囂的車流,冰冷的天空。
少女抿著發涼的嘴唇握緊窗戶,扶著牆壁顫巍巍地爬上去,眼瞳向下於恐懼的高空俯視著縮小的地麵,渾身的血液都在發熱發燙。
高空的眩暈感令她膽戰心驚,可內心撕裂般的痛楚卻還在用劇痛提醒著她。
跳下去,你就解脫了……
這聲囈語般的誘惑刺激著腎上腺素激發出勇氣,她試著鬆開手,站直了身體,然而一陣寒冷的北風吹來,驚地她又握住了窗戶。
啪地一下,眼鏡落在地板上發出脆響,隨之劃進昏暗的走廊裏回蕩著餘音。
我真是無能啊……
少女哭著自嘲,原來到了臨門一腳,麵對死亡的勇氣都是空幻的泡沫。
“你打算就這樣跳下去嗎?”
突如其來的女音嚇了少女一跳,她下意識扭頭,借助遠處的依稀燈光,看到一名身披火紅風衣的少女,麵無表情地站在離她不遠處的走廊裏。
是那時候的……
少女驚訝地認出伍溪,她緊張地說:“你別過來!”
“啊?我沒過去啊,我隻是在看你自暴自棄。”伍溪無聊地靠著牆壁說。
少女遲疑地問:“你看到我剛發的帖子了嗎?”
伍溪不解地歪頭:“帖子?沒有,我沒有手機。但我能看到你的心。”
“我的心?”少女疑惑地問。
“對啊,從我走進招聘會的時候,所有人的心我都能看到,所以我就把你們心裏想說的統統說了出來。”伍溪露出得意的微笑,“怎麼樣?我厲害吧!”
少女竟被她的笑容觸動心扉,她害羞地‘嗯’了一聲,但又自慚形穢地低下頭:“如果我也有你那麼厲害就好了,勇敢地說出來。”
伍溪聞言轉向她,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是說出來了嗎?在招聘會的時候。”
這句話像是某種開關,令少女黯淡的雙眸一亮,她像是在懷疑自己,所以認真地問伍溪:“招聘會的時候?”
“對呀。”伍溪食指點著下唇思索,“當時你在人群裏,握著小拳頭說‘對!我支持她!’就是聲音好小呀,不過認真的樣子很可愛!”
伍溪衝她笑起來,笑容熱情而美麗,令少女驟然記起,原來對方還記得,當時在人群裏存在感那麼低弱的自己。
她為此羞澀地紅了臉,整個身心都暖洋洋的。
她記得我……
“謝謝你。”少女聲若蚊吟地說。
“不客氣。”伍溪走近幾步,“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少女單手貼著心房輕聲說:“白貞梅。”
伍溪重重地點頭:“所以你還要跳嗎?白貞梅。掉下去可是很慘的哦,說不定會在半空撞到空調箱,然後哢嚓一下折斷手腳,接著吧唧一下摔在地上,什麼血呀、腦漿呀全部都濺出來!”
她手舞足蹈地象征做出動作,原本顯得恐怖嚇人,可在滑稽的表情演繹上,卻令白貞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伍溪也跟著她一起笑,兩人笑了一陣,白貞梅忽然又情緒低落地說:“可是雖然我不敢跳,對於這個世界,我也害怕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