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緊緊握著半塊饅頭,一口氣跑出了鎮。他提前就觀察好了,從趙員外家一直往東出了鎮子,有一片樹林。最近下了雪,林子裏陰冷潮濕得很,乞丐們都湊到幹爽暖和的地方去了,不會來這裏。他一直跑進林子深處,警惕地四下張望,確定沒人跟著,這才放心地在一棵大樹下蹲下來,攤開手掌,瞧了瞧手裏又冷又硬的饅頭,低頭啃起來。冬的冷饅頭確實不好吃,啃在嘴裏滿口渣,像沙粒一樣摩擦著食管,嗆得人直咳嗽。他吃得很用力,很專注,實在噎得狠了,就抓一把雪塞進嘴裏,含化了,就著雪水往下咽。冰冷的饅頭和著冰冷的雪水流進胃裏,那滋味實在不好受,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直插進肚腹,渾身一陣哆嗦。幸好乞丐能夠活到現在,早已適應了這樣惡劣的飲食,難受是難受,卻不會動不動就腸胃不適拉肚子。
半塊饅頭並不能解決他的饑腸轆轆,吃完饅頭,他又起身,在傍晚昏暗的光線下,四處尋找著可以果腹的東西,無論是還沒掉落的樹葉,還是枝頭殘存的野果。
來到這個世界將近半個月了,從半山坡上的破廟來到山腳下的鎮子,沈月清萬分清醒地確認了自己穿越的事實。雖然不知自己因何機緣來到這裏,她還是慶幸自己能夠活著,即使是以這樣破敗的身軀,這樣屈辱悲慘地活著。她的這副新軀體,大概隻有十來歲孩的樣子。軀體曾經的主人已經離世,她不知道她的姓名,年齡,頭腦中也沒有對方殘存的記憶。沒有過去的舊痕跡,完完全全屬於她,這樣她也就安心的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以自己曾經的名字存活著,延續屬於沈月清的生命。
十來歲的孩,又長期營養不良,身體還沒有開始發育,平坦坦的胸膛曾令她懷疑自己是否誤入歧身。所幸這是個女孩的身體,讓她不必擔心性別錯亂的問題。這樣也好,在這樣艱難的世道上行走,以男孩的身份總比女孩子要方便些。從破廟離開的時候,她扯下供桌上的襯布,裹在自己身上。她是個無神論者,不擔心神靈會因此怪罪於她。就算真有神靈存在,向來救苦救難、慈悲為懷的神靈,應該也不會跟一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孩子計較吧。
破布當鞋,包住腳掌,用麻繩係緊;供桌襯布為衣,裹緊弱不禁風的身體,這就是沈月清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身行頭。為了能夠捱過漫長而寒冷的冬季,沈月清常常用積雪搓擦身體,以增強身體的禦寒性和抵抗力。缺衣少食更無醫的條件下,隻有努力打造出一副強健的身體,才有生存下去的資格與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