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很多年的朋友

生活。

拆分開來,就是生下來活下去。

薑妄之就是世界上成千上萬個拚命生活的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位。每天在特點的時間睜開眼,洗漱吃飯上班,循序漸進。無法打破的規律,還有逐漸麻木的神經,以及力不從心的身體。

「今天有陣雨到暴雨,小幅度的降溫……」

薑妄之坐在電腦前反覆念叨著這則天氣預報。

臥室的床上還睡著一個男人,線條肌理勻稱,頭髮散亂,慵懶氣十足的睜開惺忪的眼:「知道了,我會帶傘。」

薑妄之笑了笑,把特意點開的天氣預報關掉,還不忘加一句:「記得加件衣服,入秋了。」

男人找到空調遙控器,把開了整晚的冷氣關掉,走過來從後麵摟住他的腰:「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媽?這麼體貼?」

「我生不出你的。」薑妄之點開繪圖軟件,「要感謝我可以親我一下。」

「得了吧,兩個男人這麼肉麻。」他笑了笑,穿著睡袍就去浴室沖澡。

是啊,兩個男人……薑妄之也跟著笑了笑,握著鼠標的手頓住。

和喻銘在一起多久了?

一年,兩年,三年……過了中秋就是七年了。六年足夠他去考個大學,順利拿到畢業證,順利找到一份安穩又體麵的工作,娶妻生子,一切按照流程來走。

喻銘的出現,可能是他這二十五年平庸人生中最為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了。

薑妄之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喜歡他,甚至放棄了高考,離家出走跟著他來了這個陌生的大都市。

薑妄之在浴室門前,聽著嘩嘩水聲:「你中秋之前還來嗎?」

水聲停住,喻銘的聲音變得清晰:「不來,公司會很忙,你可以自己去旅遊,我給你安排。」

中秋節還有一個月,那就是一個月見不到了,一個月三十天,房子一百平米,一個人難挨。

「好,我去旅遊。」薑妄之嘴裏說的輕鬆,心裏卻如翻江倒海,很都想問他,自己算什麼。

無數次把到嘴邊的話嚼碎了嚥下去,習慣後倒沒有多難過。

不倫不類的關係,誰能接受!

薑妄之坐在電腦桌前,視線也不移的看著他熟練的把衣櫃裏為數不多的西服取下穿上,係領結,給助理打電話問行程。最後在打開臥室門前對他說:「別太依賴我……」

「好。」

隻要薑妄之還活著,就不會拒絕喻銘。這些年「好」「嗯」「我答應你」,應該是他對喻銘說的最多的話了。

溫順的像個被養的娃娃。

薑妄之是有骨氣的,不用他的錢自己畫漫畫賺取稿費,養活自己綽綽有餘,所以這段關係也算是平等。

「除了見不得光,一切都挺好,還有什麼不滿足?」薑妄之問自己。

胡思亂想間,薑妄之沒忘記從抽屜裏取出一瓶撕了標籤的藥,取出兩粒白花花的藥片,就這桌上的隔夜涼水嚥下去。

水暈開藥片,藥味在舌苔上蔓延,苦到心底。

「抑鬱症到底是什麼?」薑妄之自言自語。

「我隻是覺得難過,連哭都沒想過,怎麼醫生就說我得抑鬱症了?」

繪畫板上勾勒出線條,電腦屏上顯示的不是要畫的內容,而是才走不久的喻銘。一筆一線都無比神似。

薑妄之看了很久,輪廓對他來說又是陌生的,這是六年前的喻銘……

「你好厲害啊。」

薑妄之為了讓自己有一點空餘時間,高考前偷偷跑出家門,在一家不會被找到的咖啡館,用素描本繪出路過行人。

麵對眼前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他也沒半分慌亂:「是嗎?謝謝。」

薑妄之那時候很青澀,被人誇了兩句尾巴都可以翹上天。

「大畫家,你可以給我畫一幅嗎?我給你錢。」喻銘聲音如同春日裏和煦的風,吹的薑妄之臉發燙。

「不,不用,你長得很帥,好畫。」薑妄之結結巴巴的翻開新的一頁。舉起鉛筆,閉上一隻眼,量化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