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2 / 3)

孟扶搖方自一喜,另一人道:「自然是你。」

孟扶搖嘴角一抽,那個長孫無極雖然答慢一步,但是他字多,細想起來,兩人開口的時間竟然也是一樣的。

隻要反應夠敏捷,學一樣的答案也不是不可能。

那兩人戰著,慢慢戰到她身前,兩人身形轉來轉去,時時掠過她身前。

孟扶搖懶懶坐著,一付什麼也不想管的樣子,突然道:「長孫無極,早知道當初在燕京第一次見你,我就該不理你。」

那兩人都默了默,一人道:「元玄山。」

另一人立即道:「誰說我們在燕京初遇?我們在元玄山……」

孟扶搖躥了起來。

她躥起,「弒天」黑河倒掛殺氣沖天,二話不說就對著眼前的那個背心捅了過去!

那個說話字多的,那個學錯話的!

而他剛才本有機會傷及長孫無極,不知怎的一讓放棄了那個機會,長孫無極趁機步子一邁,逼得他那一讓將自己的後心讓到了孟扶搖眼前。

而孟扶搖的刀,正等著他的心髒!

刀出!目標後心!挾恨而來!呼嘯雷卷!

玉如意白光亦突然大亮!目標前心,雪色愈熾,滾滾光柱無聲而又悍然直逼!

前後夾擊!

隻等此刻!

真正的默契和信任,絕無可能被一個陌生的旁觀者輕易摧毀!

那人似是終於怔了怔,一怔間已無法逃開前後風聲淩厲殺氣凜然,極近距離內的毫不容情的殺手!

一瞬間明白,所謂辨認不出,不過是誘他輕敵之心,誘他墮入兩人夾擊陷阱而已。

「厲害!原來你兩人早有準備!「

笑聲裏他的身子突然一薄。

真正的薄——像是一張突然被踏扁的千層糕,那許多層數都在,卻被更緊密的連結在了一起,身手扯橫扯扁,扁至詭異,昏黑的暗光透過青衣布縫,似乎可以看見裏麵的肌骨也被瞬間拉移變薄,疏疏落落。

那麼超越人力和人體固有規律的一薄,等於在無可挪動的空間將自己盡可能的挪了一挪,於是他身上的要害便已經不在原處。

「砰嚓!」

玉如意和黑刀同時擊上前後心,同時發出和肉體接觸的殺戮聲響,但是那落點的位置,卻已經不是原先對準的心髒。

孟扶搖甚至能精準的感覺到,她的刀刺進去了,卻正插在肋下兩根肋骨之間,那兩根肋骨之間的距離本已經被折疊得隻剩一線,她的刀偏巧就那麼擦著骨頭插在縫隙裏,頂多隻傷到肌肉,連骨折都沒造成。

這個混賬,居然在剎那之間連這點距離都算進去,精確到毫巔的送入她刀下!

近乎奇妙的「反縮骨術」!

絕世強者掌控戰局絕地求生的強大本能!

玉如意砸落,利刃插入,在那人肋下爆出一朵血花,他偏偏頭,用他本來的幼細聲音笑道:「了得,了得,我都幾十年沒見過自己的血了!」

孟扶搖毫不停留手中「弒天」試圖往上橫挑,齜牙冷笑道:「是嗎!想不想見到更多?」

「不了。」那人笑,「這樣已經很給你們麵子了,該我見見你們的血了。」

他話音方落立即一聲尖嘯,不算響,但是卻是極其難聽的聲音,像是深淵中萬蛇尖鳴,屍山中白骨摩擦,蒼莽大山裏成了精的人麵猿長聲召喚,喚出陰暗幽林中的魑魅魎魎。

震動!

這一霎所有東西都在震動,地麵微顫,斷裂的木欄茬口無聲的再裂,牢房台階上端前方壁上熄滅的油燈「啪嚓」一聲掉落。

孟扶搖掌心的「弒天」也開始顫動,那顫動從刀尖迅速挪移到刀柄,輕輕一動便彈上她虎口,孟扶搖掌心一麻,覺得心也彷彿被那嘯聲攥在掌中攥得死緊,壓抑至不能透氣,下意識催動內息自救,隨即便聽見那嘯聲變了。

那嘯聲突由逼仄轉為開闊,一線向天直向光明,如果說剛才還是黑暗裏的深淵地獄中的鬼魅,現在便是九天上的祥雲晴空中的朗日,那般極黑到極亮竟然沒有絲毫過渡,彷彿人眼前剛剛一黑,突然便亮了。

這種情況會造成一種後果,剎那失去視覺。

正如心髒的極度收緊再突然放開,會出現剎那窒息和暈眩。

而心髒扭緊那一刻身體下意識的以內息自救,突然失去救援的對象,便成了自己攻擊自己。

心血潮湧,剎那之間。

高手相爭,從來爭的也隻是剎那!

那嘯聲不過短短一霎,一霎間幾經轉折,孟扶搖心一緊再一收再一暈,眼前便是一黑。

隨即聽得對方輕細一笑,身子一挪便挪出自己刀下,劈麵風聲一涼,有人向自己麵門抓來。

孟扶搖一低頭,欲讓還未讓開之際,對麵風聲一掠,一人滑了過來擋在她身前。

孟扶搖立刻將他往身邊一帶。

他又立即將孟扶搖帶回來。

兩人身法都滑如遊魚,剎那間你帶我我帶你走馬燈似的一轉,都想將自己代替對方送入殺手之下,倒看得那人咕咕一笑,道:「這一對情深意重的,轉得我眼都花了。」

他笑聲裏滿是戲謔,突然手臂格格一響,一個九十度轉折,竟然蛇一般越過擋在前麵的長孫無極,繞過他擋住的孟扶搖前心,抓上了她的後心!

「啊!」

慘呼聲響徹窄小陰暗的牢獄,四麵裏噴開罌粟般艷紅的血。

利爪般的手指下的身體痙攣的扭幾扭,不堪這非人的痛苦,麻花似的盤繞起來,喉頭裏發出格格的斷聲,血沫突突的湧出來,堵住欲待出口的言語。

隨即便是即將失去生命的軀體重重墜落地麵的聲音。

「砰——」

那幼細的聲音有點驚愕有點不甘的「呀」了一聲,輕輕道:「可惜。」

也不知道是可惜機會的失去還是可惜那突然撲上來的人。

隨即他百無聊賴的歎一聲,衣袖一拂,青煙一般悠悠退出去,道:「算你們運氣……」

青影一散,淡淡的霧氣便散盡,現出地下的屍體。

那個隔壁牢房的鄰居。

孟扶搖一拳將隔壁牢房牆壁打塌,三人戰場早已轉到隔壁,一直打到那鄰居身邊,三個人都沒將這人算成人,直接視若不見,任他縮在腳底渾身發抖的看著,直到剛才那人手臂蛇般繞向孟扶搖後心時,他突然撲了上去。

假長孫無極的心思都在前麵,留了一隻手阻擋長孫無極轉身,卻沒想到後麵還有人願意做人肉盾牌。

孟扶搖也一臉愕然,看著腳下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半晌蹲下身,問:「為什麼?」

那人看著她,許是迴光返照,眼神比先前更亮了亮,張了張嘴欲待說什麼,卻被湧出的血沫堵住,孟扶搖伸手,把住他的脈門,又拍一拍他後心,拍出一口淤血。

那人振了振精神,吸一口氣,盯著孟扶搖斷斷續續道:「你……是……她的……吧……」

他聲音細微不可聞,中間有幾個字模糊不清,孟扶搖聽不清,側頭過去問道:「碗?」

那人無聲抽噎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在哭。

孟扶搖想了想,知道這人五髒俱碎,指望他說得清楚已經不可能,隻得自己問:「那碗,活著還是死了?」

「死……」孟扶搖剛露出「我就知道這樣」的表情,那人又道:「活……」

孟扶搖抽嘴角,這才想起這人原本就是半瘋,能說出個什麼來?

還是她直搗黃龍吧。

「她在哪裏?她是誰?」

「宛……煙林……下……」

「燕嶺?煙陵?彥林?」孟扶搖抓狂,中國字同音的太多,這樣哪裏問得出頭哇。

「你會寫字不?」

那人眼中最後那點神光卻已經散了,眼眸淡灰混沌,突然身子挺了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兩隻眼珠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嘶嘶啞啞的喊:「宛……我錯……」

他抽搐得厲害,已經無法再完整清醒的表達任何一個意思,卻再不住的咕嚕著一個「錯」字,將那個字連同連續不斷的血沫不斷推出咽喉,咕咕的不肯嚥下。

孟扶搖看著他這樣吊著一口氣不肯死,像是在等著什麼,這般模樣多活一刻都是折磨,想了想,道:「你等她的原諒吧?如果……我和她有關係的話……我代她原諒你。」

「原諒」兩字出口,便似捆身的繩索突然解開,那人身子劇烈一顫,仰頭吐出一口長氣,眼睛大大睜開,那一直混沌的瞳仁,突然慢慢褪去淡灰的顏色,漸漸黑了起來,隨即,定住不動了。

月色跨過半毀的牆壁,照上永恆靜默的人的衣襟,一般的蒼白僵硬。

孟扶搖默然坐在暗影裏,想著他死前最後幾個字,想著他神情裏隱約透露的不甘和負罪,想著他臨死前念念不忘想要得到她原諒的那個宛兒,突然覺得心底有涼意隱隱的浸上來,像是大雪之中本就已經凍僵了身體,卻還要看見前方有繞不過去的冰湖,還沒靠近,便激靈靈打個寒戰,全身的熱氣便似已經被吸幹了。

身後有人輕輕將手放在她肩上,道:「扶搖,不知有不知的好,知道是知道的命,無論如何,有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