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2 / 3)

大皇女震怒,下令徹查這起驚天大案,但是當夜暴雨太大,將所有痕跡全部沖走,僅僅能從李家宅院坍塌的院牆和斷裂的地麵上看出,出手的人,武功極高。

大皇女手下紫披風首領仔細看過現場後,很明確的回報上峰,出手者非一般一流高手,疑為十強者之流的頂尖武者。

這個消息並沒能讓大皇女稍斂怒氣——這個璿璣皇朝長女,是鳳旋的第一個女兒,千恩萬寵的長大,養成暴戾倔傲的性子,是以能以女手之身統領鳳氏王朝第一親衛暗殺機器,手下冤魂,不知凡幾。

「找!」大皇女推翻書案,從未經歷過挫折的天之驕女眉梢眼角都是淩厲的怒氣,將滿案的文書信報都砸上二品大員的紫披風首領頭頂。

「不管是誰!帶他的腦袋來見我!」

「紫披風」開始了遍及璿璣全境的大肆搜索。

利用皇朝監察機構的獨特權限,以「捉拿滅門重犯」為名,發文所有城鄉重埠,調動官兵嚴守城門,四處搜查,大皇女親自投書北境十一皇子鳳淨睿,南境三皇子鳳承天,要求協同查找,鳳淨睿最近正因為隨員接連被殺,本已順利招安的北境綠林勢力人心浮動有反水傾向、朝中禦史在有心人唆使下正在彈劾他這一堆事煩得心浮氣躁,腦門上冒出七八個包,當下隻是敷衍應下,南境輔京的三皇子則似乎很重視的答應下來,派遣手下理察院負責刑事執法的專用鐵衛,協同查處。

一百名紫披風的死,驚動整個璿璣朝廷上下,百官憤怒要求嚴查兇手,因此歷來分掌明裏和暗裏執法權,因權益衝突交織而水火不容的兩大勢力「紫披風」和「鐵衛」,終於因這起潑天大案而第一次聯手。

而李家滿門一百一十六口被殺,卻無人提起,好像紫披風的命是人命,李家無辜死難人等的命,就是大老爺們煙筒裏彈出來的灰。

那灰被璿璣朝廷輕描淡寫的揮去,卻被另幾個經歷那一夜的人深刻記取,埋藏蟄伏在心深處,等待著某一日迎風再燃,化火燎原!

二月十三,東蘭鎮後山,夜。

整個東蘭鎮燈火通明,官兵連同紫披風都在徹夜搜查,滿鎮雞飛狗跳之後依舊一無所獲,負責搜查的一個總隊長就著火把的亮光抬眼看看後山,道:「搜過沒?」

「回總隊,事發當夜就搜過。」一個紫披風恭謹的答。

「再搜!」總隊長一思索,斷然一揮手,「對方很可能就趁著你們搜過的空子潛入山中,算準你們搜過便不會再搜。」

「總隊明鑒!」

一個五百人隊投入這座不大的山,火把的光芒如長蛇,浩浩蕩蕩,在滿山濃綠中閃爍。

負責山北麵搜索的是一個小隊長,帶著五十人撒網式搜索,因為顧忌對方可能是十強者的實力,所有人都帶了旗花火箭,一旦發現,先不動手,趕緊發消息

前日那場暴雨,將山路澆了個透濕,這座山的土質是那種比較膠粘的紅土,如今越發滑粘不堪一走一趺,一路上牢騷聲不斷。

一個小組長帶著五個人,被分配到最崎嶇的一條路上,唉聲歎氣的順著一條山路走到半山腰時,迎麵突然走來一個人。

那人走得輕鬆自在,步子卻有些怪異,遠遠地一飄一跳的過來,夜色中飄飄逸逸看得人嚇得一驚,到了近前仔細看卻是踩了一對木製高蹺,背上還背著捆柴。

這半夜三更的看見這樣一個人,自然十分可疑,小隊長立即橫劍一攔,喝道:「什麼人!」

「官爺,山下東蘭鎮打柴人。」那人放下柴捆,十分謙恭的答:「昨兒暴雨太大,家中無柴用,隻得趁夜出來砍柴。「

「半夜三更的打柴?」小隊長豎起眉毛,仔細打量那人,卻覺得這人神虛氣弱,不像有武功的人,手摸了摸旗花火箭,又放下了。

「實在沒柴燒。」那人無奈的笑,解下柴捆放下來道:「官爺累了吧?不妨在這柴捆上歇歇,四麵都是濕的,沒地方坐,隻有這柴捆是幹的,我剛才在那邊山洞裏找到的,還有好多幹草呢。」

「真的?」小隊長目光一亮,急忙問:「那洞在哪?」

那人指了個方向,小隊長趕忙命那五個屬下過去查看,自己也急急要過去,那砍柴人彎身去取柴,向他笑道:「官爺不歇息麼?」

「讓開……」小隊長一句不耐煩的話還沒說出一半,突然望進了對方帶笑的眼睛。

那眼睛笑意平靜,卻波光暗隱,似暴風雨來臨之前波瀾微生的海麵,看似不動,卻變化萬千,一層層逼入眼底來。

隨即他覺得腦中也那般波光一漾,浪潮般意識一亂,恍惚間覺得,好像自己真的很累,茫然的咕噥道:「……啊,很累哦……」

「是啊」,那人微笑,「為什麼不坐下來歇息呢?」

「嗯……坐下來。」小隊長覺得那柴捆幹燥舒適,真尋忙碌疲乏了半夜的自己最合適的休息處,立即坐了下來。

隨即他便覺得尾推骨似乎那麼一麻,隨即消失,他坐在那裏,聽見對方很溫柔的道:「等會他們來了,不妨也讓他們坐坐,忙了半夜,很累了。」

「嗯……都坐坐。」

「你們要找的人,在山頂上呢。」那人指指山頂,隨即灌木叢搖動,走出幾個同樣踩著高蹺的人來,坦然的在木然端坐的小隊長麵前走來走去,抓著幾個靴子做出淩亂的腳印,小隊長茫然看著,似看見,其實都沒進入腦中。

他隻是盯著那雙眼睛,覺得那眼睛波光奇詭而美麗,海水似包湧過來,令人暖洋洋的舒適熨帖。

他道:「嗯,在山上,沒有走。」

「很厲害的,你看見的,正等著你們找著他,大開殺戒。」

「我看見的,等我們來大開殺戒……」

那幾個做完腳印的人過來,其中一人扶住「砍柴人」,道:「沒事吧?」

那人笑著,拍拍對方的手,眼睛並沒有離開小隊長,隻道:「瞇一會。」

小隊長立刻覺得睡意濃濃,垂下沉重的眼皮。

那幾個人漫然從他身邊過,有人低低道:「想殺想殺我想殺——」

「留他們命有用呢。」剛才那個溫柔低沉的男聲。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咕噥聲遠去。

這一段對話在他腦中略停留一霎,立即如流沙般被思維的風吹去,他怔怔的坐著,半晌睜開眼,看見五個在山洞中一無所獲的屬下怏怏回來,立即招呼:「累了吧,來坐。」

五個屬下難得見上司這麼和氣,受寵若驚擠著坐下,隨即都默然安靜下來。

小隊長抬起手指,指著山頂,道:「在上麵呢,我看見的,很厲害,說等著我們上去大開殺戒。」

五個人齊齊撩起眼皮,看一眼,道:「嗯,在上麵呢。」

……

二月十三夜,紫披風一個五人小隊稱在東蘭山發現「敵蹤」,將他五人製服,帶話給紫披風首領,他哪裏都不去,就在東蘭山等著紫披風們大開殺戒,五人異口同聲,言之鑿鑿,由不得人不信,何況圍山後就沒發現下山的任何腳印,五人所在的地方,有雜亂的指向山頂的腳印,和五人的轉述也符合。

為此,紫披風首領連夜趕往東蘭山,調集麾下大半紫披風勢力,死死包圍住了東蘭山,揚言:「蒼蠅飛出去,也要留下四條腿!」

二月十四,離東蘭鎮五十裏的官沅縣城。

一大早城門口便熙熙攘攘排了長隊,裏麵的人要出去,外麵的人要進來,出城販賣的進城送菜的扳車車隊都被堵在城門口,接受著守門官兵比平日細緻許多的檢查,連衣服都細細一一摸過,摸著銀子銅錢,順手便被拿走,小姑娘小媳婦更是遭殃,被逼著脫鞋,官兵們淫笑著在繡鞋裏摸來摸去,惹得姑娘媳婦們嚶嚶的哭。

人人麵有焦慮不平之色,卻都敢怒不敢言,隻在排在後麵的人中,交雜著一些低語。

「……最近這是怎麼了?」

「聽說捉大盜!」

「……這裏還是好的,東蘭山,外麵山野,通往各城要道查得更緊!」

「……看見前麵那個穿紫衣的沒?紫披風!」

「啊……我聽說前幾天他們在東蘭鎮雞飛狗跳的找人,找不著便拿人出氣,家家戶戶失財遭殃!可憐那李家還……」

「噤聲!你不要命了,提這個!」

一陣安靜,膽小怕事的百姓們都閉了嘴,木然的隨著人群往前挪移。

人群裏,一個形容猥瑣的道士突然轉了轉眼珠,拈了拈他臉上三顆長毛的大痣。

他身邊一個伶俐的小道童笑嘻嘻彎下身去拍他道袍上的灰,道:「師傅小心袍子被踩著。」

他身後一個清老者瞇了瞇眼,對道童拍著的手望了望,吩咐身邊年青僕人:「小心去扶著道爺。」

那僕人「哦」了一聲要上前扶,那道爺拈著大痣上的黑毛,笑瞇瞇道:「無妨無妨,爺爺我很小心。」

僕人黑著臉撒手,老者眼神裏漾出笑意。

這一行,自然是偽裝四人組。

長孫無極版清老者,孟扶搖版猥瑣道士,鍾易版小道童,鐵成版僕人。

四人從東蘭山上下來,以他們的武功,要躲過山中分散搜索的紫披風自然不難,但對於孟扶搖和長孫無極來說,就算躲避逃亡也要順手敲你一鎯頭,於是紫披風們便被那一招逼到在東蘭山下餐風露宿,沒完沒了的在山頂一遍遍搜索「等著大開殺戒」的高人。

幾人商量了,在紫披風較少的官沅縣略停一停,渡過孟扶搖和長孫無極最初的幾天養傷時間,兩人隻要能恢復一些,危險係數就會成倍降低。

城門口的隊伍慢慢移動著,好歹也輪到他們,官兵很粗魯的一把將「骨瘦如柴麵黃肌瘦」的「老道士」往城牆上一按,惡狠狠從上摸到下。

「老道士」癢得嘻嘻笑,抖著身子道:「哎哎,官爺,出家人一把骨頭不經捏,輕點——輕點——」

孟扶搖在那裏被捏,她自己倒沒什麼,經過暴雨那夜及之後的深思,有些事她已經學會淡定接受。

不就是摸嘛,反正他們摸的是老道士又不是孟扶搖。

不過這回她忍下來,有人卻忍不得了。

那官兵摸完老道士,輪到道童,又是一輪快速搜索再狠狠一推,一推間,覺得左手指尖好像微微一痛,但也隻是一痛而已,螞蟻叮了一口的感覺,也沒在意口

然後輪到那清老者,搜完時,右手指縫好像也微微一麻,也在剎那之間。

那感覺太細微,官兵忙得煩躁,看這幾個人沒油水也沒心思多理會。

三日後,這人爛掉了雙手,當然,這是不相幹的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