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2 / 3)

軒轅靈「嗤」了一聲,道:「你們兩個,一個牢牢滲透朝臣,一個幹脆交聯外境,我一個困居深宮光桿皇帝,從頭到尾也就是個信息傳遞者和幌子,連身邊使用的人都是軒轅越的,我能蹦躂個啥?」

孟扶搖默然,心想你現在是被我兩人控死,但是如果到最後這個皇位宗越不做給你做,憑你丫忍了多年一朝得權的爆發勁,保不準就又是一個軒轅晟。

算你識時務。

軒轅旻抱起那個繫著他脖子不鬆手的多啦A夢,慢悠悠晃著她,道:「也沒什麼啦……我最終要的,隻是自由而己……」

他瞇著眼,神情嚮往語氣悠悠:「落日馬場的草原,明年春一定更漂亮了吧?那些鐵線草,櫻纓紅,蒲蓮,紫苜蓿……紅的黃的紫的綠的開得遍野都是,天那麼遠,遠得看不見頭,扯嗓子喊一聲,三座大山都跟著你嚷嚷……嗬嗬……真好,我受夠了四麵宮牆,受夠了低聲唱曲,受夠了……受夠了……」

千裏馬場,遼闊草原,浸淫多年的記憶裏的花香。十二年前草原上的孩子,終將含笑跨越這黑暗宮牆,一步步走向夢中的故鄉。

他便那麼神情夢幻的和孟扶搖擦肩而過,經過她身側時,突然頭一偏,極低極低的道:「孟瀚王,你這麼大手腕的要幫阿越奪位,真的隻是因為害怕我得權後會加害他麼?」

孟扶搖震一震,軒轅旻卻已哈哈一笑,錯身走開。

孟扶搖沉默下去。

有些潛藏在最深處的心事,以為隻有自己明白,誰知道連軒轅旻這個局外人都清楚,何況清明在心的宗越。

她突然覺得尷尬,不想再在宗越麵前呆下去,匆匆道:「我出宮透氣去。」

宗越沒有動,看著她逃似的消失在宮牆之外,半晌,微微浮上一抹蒼涼的笑意。

那笑意是月色初升,星光卻還未及亮,於是那般寂寞高遠的嵌在蒼穹。

……扶搖。

你用這樣複雜的方式……拒絕我。

我想做閑雲野鶴的遊醫,心事一了便可永遠陪在你身側,你卻寧可將我推上那錦繡玉圍的皇位,用一國的責任來束縛掉我追逐你的自由。

其實不用這麼費心的。

過夠了雙重身份,在黑暗和光明中不斷遊走的複雜日子,在你麵前,我隻想做最簡單的人。

最簡單的去愛你。

哪怕你給我,最簡單的拒絕。

天生的帝位操盤手孟家大王,為了毒舌男一勞永逸的安全,很雞婆的幫他剪除攝政王羽翼,逼走軒轅旻,為帝位鋪路,宗越由著她折騰,反正他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隻有一件,殺軒轅晟。

軒轅晟羽翼雖除,在昆京勢力卻並沒有全去,他掌握政權多年,處理政事一把好手,並深知兵權的重要,那麼糟糕的局勢下,京營三萬兵還掌握在他手中,他自己府中鐵衛三千,也都是真正的精銳。

如果說境外的大軍壓境還隻是牽扯軍力的虛張聲勢,昆京內的一場惡戰才是真正的必不可免。

宗越採取的方式,是外鬆內緊,逐漸合攏。

軒轅晟控製打壓國內一切地下勢力,宗越便以醫聖的身份在其餘各國建立地下勢力,他對五洲大陸皇族的治病要求來者不拒,不要診金,隻以此交換他所需要的一切便利。

他手頭有最嚴密的情報網,最精巧強大的武器,人數不多卻最精良的作戰隊伍——全部是幼年收養,在氣候最為惡劣的穹蒼北原的冰天雪地中鐵血訓練,藥物浸淫得銅皮鐵骨,同時也是第一殺手暗魅手下最大的暗殺組織,用縱橫七國的暗殺,來鍛煉殺人的實戰經驗。

正如他自己,白天一身如雪的救人,晚上一身墨染的殺人一般,那些殺手,也潛藏在最普通的人群之中,也許是一個賣花少婦,也許是一個挑餛飩挑子的老漢,花籃裏一朵花便是一條人命,餛飩挑子的扁擔裏藏著沾滿鮮血的長劍。

長期隱忍,一擊必殺。

在長達兩年的時間裏,宗越早已將最精英的手下以各種方式慢慢滲透入軒轅,僅僅是去年軒轅晟慶壽,各國來慶的皇族貴賓中,就被他以私下替代的方式將自己的屬下十八人帶入並留在了軒轅。

讓小郡主見他,本就是故意洩露,當軒轅晟將「宗越」抓走那一刻,最後的計劃立即發動。

首要目標:聖宮。

在孟扶搖全力利用後宮攪起軒轅黨派之爭的同時,宗越的長劍,已經指向了另一個方向。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剪除軒轅晟真正的利爪和翅膀——專門為軒轅晟監視朝臣、楫拿偵查、巡察審問、以及私下鎮壓不聽話的官員的隱秘組織。

孟扶搖奔往昆京,護國寺賣藝,在攝政王府尋找他的那半個多月,宗越已經利用那張割下的聖宮聖使的臉皮,混入了盤踞在昆京南郊的聖宮老巢,接下來的事,不過是用暗殺對付暗殺,以酷厲鎮壓酷厲而已。

滅了聖宮,解除百官頭頂的高壓威脅,才有可能和心懷舊主的舊臣宿將們搭上聯繫,沒有顧忌的交聯串通。

聖宮出事,軒轅晟第一反應疑到軒轅旻,才有緊鑼密鼓的選後之舉,可惜他運氣不好,遇上搶權專業戶孟扶搖。

孟扶搖是宗越計劃外的變化,他的原本打算是交聯百官,以文懿太子疑案彈劾攝政王及其手下重臣爪牙,按照軒轅國例,被六位三品以上官員彈劾涉及謀逆之罪者,就算不議處,也當暫時停職思過,等待大理寺和都察院徹查,宗越當然不指望軒轅晟乖乖卸權,但是隻要他在眾怒所指國內一片呼聲中稍作讓步,擺出一個閉門待勘的姿態,宗越就可以立即切斷他和幾位膀臂的聯繫,踹開他家門,砍掉他的人,再退一步講,就算他悍然改法令,一天過也不肯思,最起碼那幾位重臣也得象徵性去思一思以作交代,到那時,也便由得他擺弄——攝政王家裏銅牆鐵壁,大學士家裏可未必。

都有翻雲覆雨手,都有千絲萬縷謀,不過現在,殊途同歸,無須計較何策更佳,隻等著刀進刀出。

軒轅昭寧十二年臘月二十九,攝政王急發手令,調動京營大軍,鎮壓反水的西平郡王,並調動京城都衛,清洗反對陣營。

他也是一代梟雄,當發現敵暗我明,退讓會將自己逼入死角,幹脆孤注一擲釜底抽薪。

政治在不能懷柔的時刻,隻能鐵血以對。

如狼似虎的京城都衛馬蹄疾馳,在長街之上捲起漫天煙塵,橫衝直撞恣意張揚,以森然殺氣逼向昆京城,家家閉門,戶戶收攤,在門縫裏看著那些甲冑鮮亮的兵們,拿刀執劍,衝進那些深巷高樓的官員府邸。

然而當那些穿著軍靴的腳剛剛踏入門檻一步,立刻震了震,隨即便有士兵滿身鮮血的倒撞出來。

那士兵撞得比沖得還快,似是被什麼兇猛的力量當胸一搗,鮮血狂噴的飛出去的同時,還將身後的同伴連連撞翻,隨即他身前有黑色小箭四散飛彈,每箭力道道勁難以想像,每箭飛出,必得連穿三人之身。

沖得最快的,死得也最快,剎那之間,大臣家門前屍橫數十。

隨即在眾人的悚然停步中,大門開啟,門裏走出黑衣壯健的男子,麵容往往普通,氣質卻森然若刀,人人手中捧著一架式樣奇特的弓弩狀物事,在冬日陽光下閃著鐵色的森寒冷光。

如果有識貨的,此刻大抵要驚呼——這是璿璣最出名的軍工巧匠研製的可以連發十八箭的「落珠弩」,殺人如落珠,剎那難收。

此弩造價高昂,千金難求,即使是擁有它的璿璣,至今也無法在王軍中大批量配備。

在這些人手中,卻人手一把,漫不經心的端著,手指一扣,便割稻般倒下一大片生命。

專用於遠程殺傷作戰的勁弩,用來在巷戰中殺敵,那做法簡直是變態。

京城都衛們最後都是被一串串串成螞蚱型死的。

沒有人願意用血肉生生的去抵擋魔鬼般的戰爭利器,京城都衛在同伴剎那間被殺過百之後,發一聲喊齊齊逃脫,與此同時,到處都有驚呼慘叫之聲,從分散的各家大臣府邸裏黑螞蟻般的散出京城都衛們,慌亂的流向各處街道,任憑長官連連呼喝也無法遏製亂象,而在他們倉皇奔逃的背後,還有鬍子發白的老臣們,氣喘籲籲的攆上來,用枴杖狠狠的戳他們屁股:「不當人子!咄!」

晴空濺血,紛亂如潮,黑衣男子們始終端著勁弩,冷冷的看著,隨即齊齊仰起頭,聽著頭頂之上傳來一聲忽哨。

隻這一聲,抱著勁弩的男子們齊齊一個翻身,越過各家府邸高牆,直奔攝政王府!

攝政王府前依舊鐵壁森嚴,隻是門前鮮血斑斑,遍地碎肉,曳著焦黑的火藥印痕,還有一些未及拖走的屍體被四處丟棄——就在剛才,西平郡王率領他的王軍和他所掌管的一萬京軍,經過重重圍困一路廝殺,一直殺到了攝政王府之前三丈之地——那也是他一生裏所能達至逼近軒轅晟的最近的距離。

就在那三丈之外,當西平郡王歡喜雀躍著指揮屬下進行「最後的進攻」時,王府鐵黑色的外牆突然翻轉,竟然露出黑黝黝的巨炮,一麵牆便伏了三座炮身!

隻做了街巷戰準備的西平郡王,何曾想到軒轅晟竟然將自己的王府修成了城池?大炮一轟,嗚呼哀哉。

而王府最高,也是全昆京最高,四麵皆窗的臨天樓上,突然窗戶齊開,架出無數弓弩,呈三百六十度不間斷掃射覆蓋,西平郡王的王軍,大批大批死在箭下。

四層以上,弓弩齊發,四層以下,雷彈爆飛,夜空中曳出深黑的弧線,落地時便收穫了一地的鮮紅。

而高樓之巔,溫文爾雅的攝政王王袍王冠,雙手據窗,冷笑下望。

昆京流血,至此才進入真正的高潮。

當軒轅晟生生逼退反水的西平郡王那一刻,宗越也出現在攝政王府前。

他依舊白衣如雪,唇色如櫻,清清淡淡的騎一匹清清淡淡的白馬,像雲端上的一顆明珠一般飄了過來。

他在府門前駐馬,仰頭,正正迎上軒轅晟落下的目光。

相隔十多年,一對隔了輩分的生死之仇,用十餘年的時間你來我往攻防推擋,一日不停休的進行著無聲的生死之爭,卻直至今日,才真正直麵相對。

軒轅晟目光縮起,如淬了毒的箭。

宗越卻隻是淡淡仰頭,沒有任何表情的看著,不像在看一個他臥薪嚐膽用十餘年時間去算計的敵人,倒像在看他那些花圃裏的花——白天的時候,他很珍惜的愛護著它們,晚上他沾滿鮮血的靴子,卻往往毫不憐惜的踩過嬌嫩的花朵。

隔著埋藏十餘年的血色恩怨,隔著摻了火藥氣息的未散的焦黑煙火,隔著銅牆鐵壁的高樓,對視一瞬,然後,各自移開。

軒轅晟豎起手臂——他要用他臨天樓裏裝備豐富的武器,殺掉這些不自量力的螻蟻。

宗越隻是輕輕彈了彈指。

他發動了他的攻勢。

他的攻勢,竟從王府之內開始!

「轟!」

一聲巨響揭開了軒轅晟和軒轅越之間最後的生死之爭,揭開多年前文懿太子滿門被屠的血色結局。

炸人者人恆炸之!

巨響之後,騰騰黑煙從臨天樓下爆出,臨天樓微微搖晃起來,隨即晃動幅度越來越大,黑煙越騰越高,漸漸包裹了半座高樓,那些黑煙之中,夾雜著艷紅的妖舞的火焰,不斷吞噬著堅固的樓身,更糟的是,由於樓中藏著的大多都是火藥類的武器,這場聲勢驚人的爆炸便等於是催命符,隨著火勢燃燒,不斷有辟啪炸裂之聲響起,那些爆炸的火槍火箭雷彈曳著火光四處迸射,加重破壞的同時也帶走人命,不斷有樓上守衛的侍衛慘呼著掉下來,落入火中被活活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