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白日爬牆的自然是孟扶搖,她在滄瀾行宮酒醒後,想起自己一夜未歸,不要被姚迅宗越以為自己失蹤,趕緊往回走,走之前她想起那幾個童妓的事來,元昭詡卻說此事另有緣由,讓她不必理會,孟扶搖隻好悻悻的回來。

就在一抬腿跨過牆,另一條腿將落未落之時,忽有平靜聲音淡淡傳來。

「門開著。」

言下之意大可不必爬牆了。

「酒醉他處,徹夜不歸」的孟扶搖,原本自己覺得有那麼一點點不好意思,而要想進自己的房間,必須要經過宗越的屋子,所以打算走牆路,誰知道被不合作的宗越一口叫破。

叫破就叫破,孟扶搖幹脆不走了,維持著一腿在外一腿在內的姿勢跨坐在牆上,雙手抱胸,仰頭感歎,「今兒個陽光真燦爛啊……」

天上落下幾滴冷雨,冰颼颼的,一點雪片子悠悠的飄下來。

雪片子裏孟扶搖陶醉的道,「溫度真合適啊……」

將天氣溫度風景都統統讚美一遍之後,孟扶搖不急不忙的從牆上下來,坦然走過宗越門前。

她突然在門前停住,湊頭過去嗅了嗅,道,「這藥味可真難聞。」目光一轉發現宗越依舊趺坐在地,透過一窗橫斜的早梅看他,臉色有點微微蒼白,而身側桌上,有一隻殘汁未幹的空盞,藥味正是從那裏散發出來的。

看見孟扶搖看那藥碗,宗越目光一縮,衣袖一揮,窗戶啪的關上,險些撞上孟扶搖鼻子。

孟扶搖摸摸鼻子往回走,想著宗越是在配藥呢,還是自己受了傷?這毒舌男神神秘秘的,還是離遠點好。

進了自己屋,才梳洗幹淨,姚迅來敲門,搬了食盒來吃早飯,孟扶搖鬧了半夜正好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風捲殘雲,吃完一抹嘴,才問,「這青米粥味道特別,是用上好香草泡的米吧?」

姚迅聳聳肩,「我也不知道,這粥是宗公子吩咐你回來給你吃的。」

「啊?」孟扶搖跳了起來,趕緊運氣一周天,沒發覺什麼異常,卻不放心宗越人品,坐在那裏苦思冥想,突然道,「昨天你弄的那假冒的七葉草,後來給宗越了沒有?」

「給了啊,」姚迅有點得意的道,「我倒是想老實的弄七葉草,誰知道七葉草太韌,哪那麼容易搗碎,倒是你說的那草,一搗就爛,我給了宗越,他竟然沒發現,哈哈,堂堂醫聖,不過如此。」

孟扶搖沒聽完,已經奔了出去,姚迅疑惑的跟出去,便見孟扶搖蹲在一叢草前哀嚎。

「靠……這是陰陽草啊……我這眼睛怎麼長的哇……」

孟扶搖趴在地上,撅著個屁股,眼睛瞪得有算盤珠子大,在地上吭哧吭哧挖啊挖。

一邊挖一邊不住在臉上摸——陰陽草的最大功效,就是顛倒陰陽,陽人夜間吃這草,可治虛虧之症,可是陰人白天吃了這草,會陽火上升,滿臉冒痘痘,看起來很青春,但這痘痘如果不吃解藥,會越來越大,不可收拾。

孟扶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現在隻好趴在地上找解藥——解藥就是陰陽草的草籽,這東西極小,散落在地很難找,孟扶搖找了半天,份量還不夠一次用藥的。

唉聲歎氣的直起腰,孟扶搖咬牙切齒的用目光對宗越的屋子放飛刀,放了半天才想起宗越已經去給德王治病,根本看不見,隻得悻悻的低頭找,突然想起前幾天路過一處廢園子,那裏陰陽草很多,找草籽應該容易些,趕緊拽著姚迅過去。

那處廢園在王府西北角,老遠的看過去,牆壁剝落,飛簷殘缺,圍牆卻造得結實,掛著些年深日久的蜘蛛網,樹木的枝椏越過圍牆在風中瑟瑟顫抖,那枝幹也是枯敗的,在這冬日微寒的陰霾裏,透著陰沉的死氣。

孟扶搖和姚迅在園外果然找到了陰陽草,挖了半天好容易湊夠了數量,正要走,姚迅突然狐疑的停住了腳步,道,「孟姑娘,你看這園子竟然住了人。」

孟扶搖回首,這才發現一處樹枝上掛著件白色的衣服,大概是被風吹起掛上去的,不由怔了怔。

這富麗華貴的德王府,有這麼一處頹敗的所在已經很奇怪,這裏居然有人住,就更引人詫異了。

孟扶搖上前幾步,下意識的去推門,門是鎖著的,門鎖已經生銹,她想了想,轉身就去爬牆。

姚迅想拉她,被她一腳給蹬了下去。

孟扶搖跳下牆,園子裏的景象比外麵看見的還破敗,滿地枯花,遍生野草,正對庭院的門半掩著,孟扶搖一步步的過去,四麵很靜,聽得見自己呼吸的聲音。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門環上,那不是一對普通門環,而是對小金鈴,精巧細緻,有著花紋華貴的雕刻,隻是那刻縫裏,此刻也塞滿了泥垢,線條烏黑。

風吹過,金鈴卻不響,以至於四麵安靜如死,地麵的枯葉相互摩擦著,發出蛇吐信般的絲絲聲。

卻有一聲淒厲的高叫,突然驚破這一霎如死的寂靜!

「長孫無極!你這血統不正,竊位謀權的陰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