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落,花落花開。這一年已是大明隆武十年,五月間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在嶽州城左軍都督府後衙花園的一片竹林裏,一個脆生生的童音正在煞有其事地背誦著孫子兵法。
穿過青翠的竹林,可以看見樹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騎在木馬上,一邊搖著木馬一邊搖頭晃腦地背誦,模樣甚是可愛。
“......法者,曲製、官道、主用也。”小女孩看了躺在旁邊一張竹椅上閉目養神的父親一眼,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嘴角露出一絲狡黠頑皮的笑,“多算勝少算,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爹爹!爹爹!我背完了,快帶我去騎大馬,快點!”
她的父親,大明左軍都督府都督龐嶽突然睜開了眼睛,哈哈大笑著就要來抓她:“又想偷奸耍滑!真以為爹爹沒聽見嗎?”
小女孩反應也很快,哧溜一下就從木馬上跳了下來,轉眼間就已經竄出很遠了,一邊跑一邊大叫:“娘!娘!救命啊!爹爹說話不算數,還要打我!”
龐嶽看著女兒蹦蹦跳跳的背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重新躺回了竹椅裏。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小丫頭都五歲多了,龐嶽突然在心中感慨道。記得女兒剛出生的時候,自己正率軍在江西與譚泰的大軍作戰。那一戰堪稱湖廣鎮戰史上的經典,譚泰所率的五萬大軍全軍覆沒,隨後湖廣鎮將士又在自己的率領下回師湖廣,與廣西鎮、廣東鎮等數部兵馬把進犯湖廣的孔有德、耿仲明部堵在了臨湘縣境內。又一場大戰之後,孔有德、耿仲明和沈永忠等盡皆授首,其麾下兩萬餘清軍也全軍覆沒。這些事仿佛尚在昨日,可仔細一算,卻已經過去五年多快六年了。
五六年的時間雖然並不算很長,但期間也發生了很多的事情。無論是對於龐嶽個人還是對於天下大勢而言,發生的變化都是顯著的。
那一年年末,譚泰部和孔有德部相繼在江西、湖廣全軍覆沒,滿清可謂遭受了入關以來甚至是自老奴興兵作亂以來最慘重的一次打擊。一大批沙場宿將命喪疆場,七八萬精銳的機動兵力化為烏有,清廷因此喪失了在短時間內再度南侵的能力。已經風雨飄搖的大明王朝贏得了贏得了極為寶貴的休養生息期,猶如已經退到懸崖邊上的人又脫離了險境。
捷報傳來,朝野上下一片沸騰,數省軍民歡欣鼓舞。隆武帝龍顏大悅,下詔大賞有功將士。龐嶽以大功升任左軍都督府都督,授光祿大夫,建衙嶽州。左軍都督府雖然隻是五軍都督府之一,沒有當年的大都督府的那種超然的地位,卻可統轄數個都指揮使司即數省衛所,職權不容小覷。並且,隆武帝為表對龐嶽的信任和器重,取消了原左軍都督府中的左、右都督設置,隻設都督一名。湖廣都指揮使司、江西都指揮使司都由左軍都督府統轄。
而作為清軍南侵期間以身殉國的最高級別地方大員,何騰蛟也得到了身後殊榮。隆武帝下詔厚葬其回老家貴州黎平府,為之罷朝三日,予以隆重祭奠,追諡文烈。並拔擢其子何文瑞入都察院。湖廣總督一職則由堵胤錫接任。
第二年即隆武五年四月,隆武帝下詔將行都遷至桂林。原常德總兵官馬進忠、滇營胡一清等部移駐貴州,合並為貴州鎮,馬進忠、胡一清分別任正、副總兵官。原攸縣總兵官黃朝宣私通韃虜,後又舉兵抗拒朝廷查問,被龐嶽率軍平定。
五月,隆武帝再度下詔,除湖廣鎮原有各營外,湖廣、江西兩省各地非督撫標營的兵馬,如張先壁、郝永忠、金聲桓等部也都聽命於左軍都督府。隆武帝親賜“左府軍”之名,並將改編左府軍下轄兵馬的權力下放給龐嶽,事後隻需向朝廷報備即可。自此之後,“湖廣鎮”的舊稱成為曆史。
當月接了旨,龐嶽便開始著手改編事宜。先按照當初組建嶽州營和永定營的老辦法,對張先壁、郝永忠部和金聲桓部進行改編,三部的騎兵都收歸左軍都督府直轄,步卒都去粗存精、各自縮編為一個營。張先壁舊部改編為九江營,郝永忠舊部改編為南昌營,金聲桓舊部改編為贛州營,采用和原湖廣鎮各主力營相同的編製,並加強了教導營分配來的督導官和部分基層戰鬥骨幹,分別駐九江、南昌和贛州。張先壁和郝永忠都對此沒有什麼異議,事實上,自從親眼目睹了譚泰全軍覆沒的那一戰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表露過一絲一毫的異議。和王光泰和鄭四維一樣,他們很快也主動交出了兵權,去廣東過逍遙自在的老爺日子去了。金聲桓卻還不想告別戎馬生涯,龐嶽尊重他的意願,先安排他去了辰州的教導營學習新軍戰法,日後再行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