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左翼,綠營浙江提標陣列。
田雄站在自己的提督認旗下,越過己方軍陣看到對麵一排排以相同頻率向前湧動的明盔和長兵器,又聽到那有力的號鼓聲、雷鳴般的步伐以及不時響起的火炮轟鳴,心底突然浮現出一絲莫名的恐慌。
就在剛才,隨著部署在兩翼的火炮發出怒吼,陷陣營的軍陣開始前進。中間三個千總隊的步兵訓練有素,在節奏分明的鼓點聲中踏著相同的步調、以同樣的速度向前邁進,龐大的軍陣在前進中始終保持著齊整。在步兵推進的同時,兩翼的炮兵開炮進行掩護,從兩翼對前方的清軍陣列進行交叉射擊。對麵的清軍也隨即發炮還擊,但由於他們的大炮沒有調節炮尾的裝置,所以隨著陷陣營的推進隻能不停地調整後麵的墊木,使得射速大大降低。
當陷陣營的步兵方陣開始推進後,右翼的第二騎兵營騎兵也開始拉寬戰線,往浙江提標的左翼移動。田雄不得不派出本部的騎兵上去防禦,防止湖廣鎮騎兵突襲側翼。
“田提督,你部能否擋住這支湖廣鎮的偽明軍?”一個略顯生硬的漢語聲音在旁邊響起,說話的是正黃旗蒙古的甲喇章京剛阿林,雖任職為蒙古甲喇章京,卻是地道的正黃旗滿洲人。這次被譚泰派到田雄身邊,名為協助,實為監軍。
聽到滿人主子問話,田雄不敢怠慢,斟酌片刻後畢恭畢敬地回答:“回剛阿林大人的話,湖廣鎮雖作戰凶悍、勝過尋常的偽明軍,但戰法說來也並不神秘。兩軍交戰時,他們一般是先用守勢,列成不動如山的厚實軍陣,再用火炮打擊我軍戰陣密集處,迫使我軍主動向其軍陣發起進攻。等到我軍攻到半路,他們又會用各種火器,如火炮、神機箭等次第射擊,擾亂我軍戰陣。當我軍隊形漸亂、進入其陣前百步以內之後,他們的火銃、虎蹲炮等又會再來幾輪齊射。其時彈如雨下,我軍將士往往還未衝到陣前就已經傷亡慘重、士氣大跌,他們再以甲兵出陣反擊,往往都能如願得逞。但此次並非是我軍主動上前去攻,隻要堅守汛地,不為所動,就不會著了他們的道。再加之我軍也攜帶有大量火器,打到他們身上他們同樣得死,所以按照大將軍的吩咐堅守到我軍右翼撤出應該不難。”
剛阿林點點頭:“那就好。不管難不難,都要守住了。眼下虎頭山那邊已經打亂了,我軍右翼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抽身。要是這邊先守不住,軍法可無情!”
田雄趕緊應諾保證。
而在另一旁,率軍前來增援浙江提標的山東綠營登萊鎮副將楊繼佐也是一臉討好地說道:“剛阿林大人請放心,這次湖廣鎮的步卒主動來戰,一時半會兒他們的火炮定然跟不上步卒的腳步,等他們的火炮叫前麵的步卒軍陣給擋住了,我軍再用火炮痛擊之,定能收獲奇效。況且,他們的火銃兵一般都是在七八十步以外停下齊射,這個距離上我軍的鳥銃也能打到他們,雖是難以擊敗他們,穩守卻是無虞。”
剛阿林再次點了點頭,他之前也見識過湖廣鎮的戰法,所以也並不認為對麵的湖廣鎮明軍敢靠得太近,應該會在七八十步以外停下。如果僅僅隻是遠距離火器對射的話,浙江提標和登萊鎮的這些綠營兵應當也不會那麼容易敗退,更何況後麵還有正黃旗的人馬作為後盾,隻要能堅持到右翼主力撤回到虎頭山以北,形勢就會迎來轉機。
三人說話間,對麵的湖廣鎮陣線已經推進到兩百步外。浙江提標陣前的火炮不時地發出轟鳴,實心炮彈落在湖廣鎮陣線附近濺起漫天飛舞的塵土,有幾處陣線上甚至還綻放出大團的血雨,還能看到似乎有破碎的殘肢被拋上天空。
田雄和楊繼佐剛要大笑,對麵的湖廣鎮陣列中也傳來一陣巨響,幾顆炮彈呼嘯而來。兩人嚇得腦袋一縮,到了嘴邊的笑聲也立刻全咽了下去。
剛阿林看著對麵的軍陣,神情再度嚴峻起來。
......
兩名清軍塘馬從西路的虎頭山方向來到中軍,一名正黃旗的牛錄章京聽完了他們的彙報,走到征南大將軍認旗下對譚泰道:“大將軍,軍令已傳至右翼,何洛會固山正在抓緊收攏人馬。”
譚泰微微鬆了一口氣,他相信隻要能右翼能及時收回,己方的戰線就能維持住,對湖廣鎮就依然能保持一個不敗的局麵。在這個前提下,哪怕遭受一些損失他也捏著鼻子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