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除夕夜,村裏來了好多人。他們殺光村裏的男人,換上男人的衣服住了下來。”
“接下去的日子,每夜都會有人進村,少則幾十,多則幾百上千,巔峰時有兩萬餘人。”
“他們如蝗蟲過境,附近的村莊,過往的商客,連官府衙門都沒能幸免。”
“次年開春,村裏來了一個風水先生模樣的男人,他帶走了大部分的男人。”
“不出半年,他們回來了,人數已然不足百。”
“那一晚,風水先生捧著一個匣子上了山,全村的婦孺被屠殺殆盡,血光映紅了天空,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講到這裏,錢依柔的神情變得呆滯,似乎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林夏很好奇她是怎麼“活”下來的,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問不出口,一個身處亂世的女孩所經曆的磨難,豈是平常人能想象得到的?
“你跟我說這些,想讓我做什麼?”林夏的語氣軟了一些。
錢依柔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林夏:“帶我離開這裏。”
林夏眉頭一挑,驚訝地問:“你不能離開這裏嗎?”
“準確地說,我不能離開這個池子太遠。”錢依柔的語氣平淡,並沒有隱瞞的意思。
“可是,你不是已經......”
“她不行,她的氣運不足以支撐我的業果。”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真正的錢依柔。
“如果我帶你離開,這裏的人會怎麼樣?”
“頂多寒氣入體,病上個十天半月就好了。”
林夏陷入了沉思,這是一個解救小柔和莫南的機會,同樣也是把自己交代進去的“火坑”。
以她的手段,放出去無異於放虎歸山。
典型的“電車難題”。
救一個人,還是救五個人,怎麼做才算對?
“嘭!”
一記響聲打破沉默。
林夏轉過頭去,聲音來源於鵝卵石路的盡頭,像是砸牆的聲音。
“嘭!”
又是一聲!
比第一下更加沉重,外麵真的有人在砸牆!
“嘩!”
水花濺開,錢依柔突然站了起來,麵目變得猙獰恐怖!
“我去吧,你做好自己的事情。”男人的聲音,蒼老,但沉穩。
“誰!”林夏大驚!
回過頭去,一個佝僂的身影從池邊緩緩走過,霧氣開合間,能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顫顫巍巍的樣子,哪怕立刻行將就木都不過分。
“聽說你不喜歡這個整天跟著你的青梅竹馬,我身上虱子多,也不差他一個,順便幫你處理了吧?”
“你敢!”
林夏一步跨出,單手掐住錢依柔的脖子。
“嗬,你幹脆再用點力,把這女娃也一並處理了。”
林夏連忙鬆開手,大聲喝問:“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我要你心甘情願地做我的代理人!”
心頭火起,林夏怒不可遏:“這叫哪門子的心甘情願!”
“知足吧,起碼你有選擇死的權力。”錢依柔的眼神變得冰冷無比。
下一刻。
整個湯池的水溫急速下降,四周的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寒氣驅散。
“噗通!”
莫南跳到水中,機械地向林夏走來,本就蒼白的臉上快速爬滿白霜!
“我願意!”
“放了他們,我願意!”
眼淚奪眶而出,道理歸道理,林夏無法眼睜睜看莫南死在眼前。
“嘖嘖,可憐的人喲,你知道我要幹什麼嗎?”
“我知道,你會殺光所有人,殺光那些強盜的後代。”
“哈哈哈,聰明,果斷,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無奈的淚水。
更無奈的是現實。
林夏優先選擇救眼前的人。
......
鷹嘴崖下。
懸梯的盡頭是一間石室。
石床,石桌,石灶台......模樣老舊,表麵鋪著一層薄薄的灰塵。
有居住的痕跡,隻是很久沒人打理。
“李永年,你是怎麼發現這裏的?”韓京山問。
“追山雞呀。”
“你他媽不要命了?小心摔死你!”
“我餓啊!”
小耗子的嗓門比韓京山還大,沒有什麼理由比餓更充分了。
“還有其他人知道這裏嗎?”
“沒有了,這裏比較邪門,我沒敢告訴別人。”
“邪門?什麼意思?”
“別亂動這裏東西的意思。”
小耗子說著話,眼睛卻盯著顧言,因為他正從石架上抽出一本書。
在抽離的瞬間,紙張紛紛抖落,已經風化得不成樣子。
借著手電的光線能看出是一本古籍,豎版印刷,清一色的正楷毛筆字體,扉頁上依稀能看到幾個字:傳習錄下冊。
明朝?
原版書籍?
可惜就這麼被毀了,顧言不敢再動其他書。
“動了會怎麼樣?”
顧言的動作韓京山也看在眼裏,不禁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