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霧靄沉沉地壓下來,天地被縫合在一起,隻剩一輪弦月孤獨地守在天空。

宮門在霧氣中靜默,隻有侍衛手裏提著的零星的燭火跳躍著。

然而,在無人關注的角落,一隻黑色的貓兒謹慎地躲在假山的角落,借著昏暗的天色和嬌小的身軀繞過了巡邏的侍衛。接著,三兩下就迅速躍上台階,躥向徵宮。

“哼哼,還想抓我?今天這魚我吃定了。”我邊跑邊在心裏嘀嘀咕咕,在偌大的徵宮尋找方向。

整個徵宮都被冷色調包圍著。青石板築成的小路通向各處,卻空無一人,兩旁的客房大門緊閉著,隻有門側掛著的幾個燈籠映照出一串冷寂的光。

院中並無多少花草,隻餘一棵大樹佇立在這裏,樹影綽綽,根枝虯紮,像是撐起了唯一的一片生機。

“這地方真大,守衛還少,不知道那小宮主怎麼住下來的。”貓爪輕輕踏在青石板路上,我不知道第幾次感歎了,心裏小小地心疼了小孩一秒,但立馬冰涼的觸感再度冷得我一激靈。“還是快找吃的吧。”

“對不起咯小宮主,為了養傷我隻能啃了你的魚,但是明天一定帶更多的草藥還你…”看著藥池裏的小魚,我摩拳擦掌,再吃幾條我的傷就能痊愈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小心地等待了一會兒,並未發現異常,我才滿意地邁著高貴冷豔的貓步走過去。

突然,一個細密的網從天而降,準確的落在了我的頭上,魚還沒吃進嘴裏,我就先被逮了個正著。

“嘖,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有人在我的徵宮帶走我的魚還來去自如?”青澀而又帶點兒邪氣的少年音在我身後響起,細碎的鈴鐺聲就如同我破碎的心,輕輕地落在空氣中。

視線裏,出現了一雙繡著金絲的鹿皮靴。

“徵公子,小賊已經抓住,如何處置?”一個侍衛提著我,向宮遠徵訊問道。

“小賊貓,還敢來偷我的魚…”宮遠徵伸手接過裝著我的網,一手提著網,一手托著我的屁股,似笑非笑地看著炸毛的我。侍衛們了然,自覺地退了下去。

“貓貓的事能叫偷嗎?況且我也有回禮的!”我憤怒地叫著,同時伸出喵喵拳,妄圖對他顛倒黑白的言論指指點點。

“哦,你說你回了草藥,嗯,是這麼個理,但是我沒同意,所以不算。”似乎聽懂了我的不平,他解釋道。

想了想又補充了句:“不如你幫我找草藥,我給你吃魚,你也不用當賊貓了。不然的話,今晚就把你做成貓餅,我可沒什麼愛心。”

看我在沉思這個交易是否合理,宮遠徵輕輕鬆了鬆網兜,不著痕跡地擼了擼我的毛,隨即被舒服得眼前一亮,但是很快被壓了下去。

“怎麼樣?想好了嗎?”他又問道。“我有拒絕的權利嗎?小孩!”我喵了幾句。形勢所逼,我不得不低下貓貓高貴的頭顱,自由,從此離貓而去了。

“那行,先洗幹淨,今晚睡我房間的小榻,不準上床,明天陪我去采藥。”宮遠徵徹底鬆開關住我的網,揮手喚來一個侍女,讓她帶我去洗澡,自己去了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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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喵喵示意侍女把我放下,蹲坐在桌子上,半幹的貓毛貼在身上,顯得更加瘦小。

宮遠徵從浴房出來,未幹的發絲還散著水汽,蒼白的皮膚,冷峻的麵色,黑色睡衣上金絲曇花的繡樣襯得他更加貴氣,臉上一點兒未褪的嬰兒肥卻透露出他年紀不大。

我看著他走近,尾巴一搖一甩,隻覺得他像塊軟軟糯糯的白玉糕點。

“偷了我幾條魚,結果還這麼瘦。”宮遠徵伸手抱起我,語氣滿是嫌棄,手卻在用內力慢慢把我身上的水汽烘幹,秋天的風吹拂在身上還是有些許涼意。“有本事你養我啊,小孩。”我不滿地叫著。

看著我極力反駁的樣子,他臉上浮現出笑意,伸手按住我的貓頭,製止了我的激烈陳詞。

“你頭發還沒幹,生病了怎麼辦,真不讓貓省心。”我晃晃腦袋,把自己從他的魔掌裏解救出來,伸出爪子拍了拍他垂在胸前的頭發,示意他自己頭發還濕著呢。

宮遠徵抬了抬眉頭,似乎驚奇於我挺通人性。於是隨手烘幹了自己的頭發,一邊想著留下我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雖然脾氣差了點兒,但還算是有點兒良心。

“睡吧,以後你就是我徵宮的貓了。”他把我放在了離床不遠的小榻上,自己吹滅了蠟燭翻身躺在床上。不久,就傳來平靜的呼吸聲。

一天的奔波也讓宮遠徵覺得疲憊,明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得扛起徵宮。

我蜷縮起身子,把自己團成一個黑色湯圓窩在侍女早已準備好的被褥裏。意識朦朧間還想著這下可算因為幾條魚把自己賣了。

若隱若現的月色透過大樹的縫隙,溫柔地灑在屋內的地麵,有風在他麵上輕輕一吻,卻被時間拽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