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1 / 3)

老貓大名叫王金寶,不過基本上沒有人這樣叫他,所有的認識他的人都叫他老貓,村中人也隻是知道他姓王,大多都不知道他的大名,隻幾個要好的朋友,如溫老三、沙包肚等幾人才知道他的大名。

那天老貓記得是個趕集天,他到集上去將八千六百元錢存到了銀行去,那是他賣牛的錢。自機耕普遍以來,牛耕便基本上退出了生產勞作,養牛也不再是農家生產勞作的必要,村裏各戶近年來也已賣去了好多。

老貓家的牛是一頭老水牛,有十六七歲了,要賣時老貓心裏還有些不舍。在那無數個晴朗的清晨,好梅用一根長長的繩子,牽著老牛從門口出去,一人一牛慢慢的走過門前的水田,去到房後的小山包上,將牛兒拴在山包上的一根鐵柱子上,這便是望風包。

養了十幾年的牛兒,墾荒耕地,著實也幫老貓幹了不少的活,功勞苦勞都是有的,賣牛自然不是小事。那買牛的老板也反複來了好多次,老貓下不了決心,但賣牛似乎也是大勢所趨,一來機耕普及,勝過牛耕,二來養牛費工費力,不是專職大規模養殖並不劃算,左右盤算,老貓還是想賣,於是打電話給好梅:“小梅,我想把牛賣了。”電話那邊好梅卻不說話,老貓又問道:“你說怎麼樣?”許久後好梅才回道:“你要賣就賣吧。”老貓喃喃又不知該說什麼,電話裏好梅也沉默著,過了一會兒問道:“能賣多少錢呢?”“老板說給八千六百塊,你看能賣嗎?”好梅說:“也差不多罷,你賣吧,那我……掛了。”老貓道:“拜拜,”好梅那邊也說道:“嗯拜拜。”

掛了電話,老貓高興得快要飛起來,就這樣第二天就把牛兒給賣了。

老貓存了錢,又在街上閑逛了半日,買了些尋常家用物品,用橡皮捆在他那二十多年的古董摩托車上,一道回到村裏時已是傍晚。他在村口看人閑聚打牌,與村人閑聊,接到一電話,是好剛大哥。電話中好剛說道:“我們在鎮上都看到你了,卻又轉眼找不到。今天你嫂子看到街上有鮮新的頭水毛菇,便買了幾斤,拿了一些排骨一起煮。你一個人在家,又難得做飯,正好過來我們弟兄兩個喝兩杯。”“好的。”老貓掛了電話,便又騎上摩托在鄉間的道路上行駛,穿過那一棚棚連綿的竹林,在巷道口停了車,下車穿過村巷,一直走進好剛家的院子裏去。這是一個老舊的小院,四麵的瓦房破舊且歪斜,石階和牆角上也長了青苔。小院中有一棵大的酸角樹,是一棵很老的樹了,好梅曾對老貓說過這酸角樹已有百年之久,是祖上人栽下的。那樹幹甚大,卻不甚高,因為每隔幾年總要修砍它一回。

這時好剛已在酸角樹下擺上了桌子,老貓便在桌前坐下來與好剛抽著煙,隻見廚下轉出一人來,端菜上桌,滿臉堆笑。老貓見了打招呼道:“原來好麗也回來了。”好麗道:“老貓哥。”又不免問起好梅。老貓道:“她還在城裏麵上班呢。”好麗又招呼侄子平兒廚下幫忙,說笑間又下廚去。老貓與好剛抽煙閑聊,到開飯時天已黑了,開了燈,一家人在院中吃飯說話。

這桌上有好剛和好剛嫂及侄子平兒一家三口,和好麗老貓他們共五個人。他們的關係是這樣的,好剛和好麗是親兄妹,老貓的老婆好梅和他們則是堂兄妹關係。好梅是獨生女,她爸爸媽媽去世時她還尚小,那時她自然還沒有嫁給老貓,同爺爺生活在一起,好剛家這邊她伯伯一家自然也是照顧如親生一般,所以好剛好麗同好梅也一直如親生兄妹一樣。

好剛皮膚黝黑,中等身材,頭發已白了不少,黑白相雜,就如同望風包上秋季裏長的白茅草花一樣。好剛嫂子則很瘦,也已然是一臉的皺紋。他夫妻二人老實本分,一生勤勤懇懇,如今平兒在鄉上政府裏工作,也算出人頭地了。老貓依著好梅管好剛叫大哥,其實他還要長著好剛幾歲。

且說桌對麵的好麗,她皮膚就白了,像一張白紙一樣,不過到底已過了青春,皮膚粗糙,也略有細紋。她頭發染得黃紅,時髦的波浪卷,老貓看來像淋了雨的卷毛羊,又被火燒得焦枯的形狀。她沒有好梅那麼高,現在也發胖了一些,她比好梅小半歲,雖不是親姐妹,但倒底有幾分血緣關係,神態樣貌與好梅倒也有幾分相似,總體看來還是挺漂亮的。而老貓再見到好麗,卻莫名的覺得自己有一點厭惡她。好麗與好梅性格上最是反差,好梅安靜,而好麗則相對毛躁。

本來老貓來說,就算再愛他的好梅,也扯不上性格差異就要厭惡這妻堂妹的小姨子,還是好麗與溫老三離婚的原因。溫老三是他的鐵哥們,一生要好的兄弟,好麗這邊雖是親戚,他情感上卻更向著溫老三多一些,這邊他作為姐夫也不好說什麼,心中卻恨她嫌貧愛富,拋夫棄子,心中為溫老三鳴不平。而好麗似乎也感覺不到這些,仍自有說有笑,讓老貓愈發覺得她無知自私又無恥,也不好發作,隻與好剛喝酒。

溫老三和老貓二人是村人口中說的一對“滾龍”,就是吃喝時常都在一起。在那以前,什麼上山打鳥,河中抓魚,是常有的事,喝酒賭錢二人也是彼此時常相邀約。年幼時有一回兩人打了幾隻鳥,在村頭的小橋上燒烤,又在村口的小商店裏買了酒,盤著腿坐在地上拚酒唱歌,喝光的酒瓶從小橋上扔下去,大呼小叫嚎到半夜,結果是當場醉到人事不知,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醒過來,各自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