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燈啊,轉啊轉,轉過了一天又一天,
走馬燈啊,轉啊轉,路上的行人走兩邊,
走馬燈啊,轉啊轉,再也不相見,
走馬燈啊,轉啊轉,空留了遺憾在心間!
今年的冬天來的有些早,明明是剛過了立冬,天上就已經開始飄起了雪花。
再過兩天就是韓娟生日了,到時候子女就會來看她和張軍民了。她早早就想著要準備羊肉,一到冬天,老頭子就念叨著這口,說是羊肉暖身子,立冬吃了羊肉一個冬天都不會冷了。可是最近不知怎麼回事,她總是會忍不住的犯困,總會趕不上早市,還是張軍民買的羊肉。張軍民安慰她,說什麼天氣冷了,全身的血管會像橡皮筋一樣縮小,血液會供不到頭上,缺氧,人就容易犯困。韓娟聽不懂這些,但是她知道張軍民總是對的。張軍民是文化人,當年是村裏的知識分子,沒有他不知道的。所以她也就沒太在意。
農曆十月初一是韓娟的生日,張軍民早上把韓娟叫醒之後,兩人草草吃了早飯。不出所料的,韓娟又吃了很多,從幾個星期前,韓娟的胃口就變的非常好。張軍民對此還很欣慰,他總是擔心韓娟胃口不好。隨著兄弟姐妹的相繼離世,他也開始怕自己有一天會突然離開,他擔心韓娟會不好好吃飯,他知道的,他的妻子是這個世界上頂好的人,依賴他,也太善良,總是會把最好的東西留著,放壞了都不願意獨享。他害怕自己去世了,留韓娟一個人在這裏,韓娟會流淚,對這個大自己5歲的妻子,他有不舍也有心疼。
不知怎得,韓娟從起床之後就感覺胸口悶悶的,像是透不過氣一樣。昨天晚上還夢到了自己小時候,父親母親笑著說要接自己回家,明明已經得了癌症去世的三弟弟也活蹦亂跳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切。韓娟醒來之後還緩了好久才好像勉強從夢裏清醒過來。
隨著汽車的轟鳴聲的結束,韓娟和張軍民一抬頭就看到了剛把汽車停好的小女兒和外孫女,拎著大包小包正往家這邊趕呢。不一會兒,其他人也都趕來了,正值星期天,子女們都來的很早。燉了羊肉,做了糖糕,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有說有笑,像過年那樣。
韓娟這輩子為子女做了太多,沒有哪家孩子沒有經過她的手,孫子孫女也全都孝順有加。她很欣慰,和隔壁的王老太太相比,自己已經算是美滿了。
終於午飯算是做好了,韓娟坐在沙發的最中間,被子女,孫子孫女簇擁著。這邊一筷子那邊一筷子,碗裏的東西堆的像村子裏的穀堆一樣,可就是沒有自己心心念念的糖糕。
糖糕被拿到了離韓娟最遠的地方。韓娟生下了四個孩子之後,每年孩子們過生日的時候都會有糖糕,那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現在的社會不一樣了,都不吃糖糕了,過生日都吃什麼蛋糕。韓娟吃過一次,軟軟的,甜甜的,很香。但是她還是更喜歡糖糕,可是子女說糖糕太甜了,對身體不好,所以很少做。今天是韓娟的生日,她可以破天荒的吃上小小的一個,但是也隻能在飯後。
單單就是這樣,韓娟也很高興了。看到糖糕就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剛嫁給張軍民的時候,坐在種滿麥穗的田地裏,幸福,美好,心裏甜絲絲的,像糖糕那樣甜。
今天的飯桌上格外的熱鬧,韓娟看著心裏也高興極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一直慌慌的,可能是像小女兒張霞說的那樣有什麼高血糖了吧。所以桌子上的糖糕被端了下去,隻有被熱氣蒸騰過的桌子上還留下的水漬可以證明糖糕曾經出現在這張桌子上。
韓娟盯著那片水漬,怔怔地發神,不一會兒水漬被蒸發掉了。外孫女樊潔藝注意到了外婆,偷偷和韓娟說,一會兒偷偷去廚房把糖糕拿給她,還調皮地衝她眨了眨眼睛。
韓娟也不是非要吃糖糕,但是沒吃到總感覺有些遺憾。現在自己的外孫女這樣一說,心裏好像舒坦了一些。
對於這個外孫女,韓娟是很喜歡的。樊潔藝是同一輩中最小的那一個,上麵還有一個姐姐樊潔柔,兩個姐妹性格完全不同。樊潔柔脾氣隨張霞,像個炮仗,做事也幹淨利落,但也不留情麵。樊潔藝更像是翻版的韓娟,老實,活不多,但也活潑可愛,明明是家裏最小的,卻是最懂得謙讓的。看到樊潔藝,韓娟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吃過午飯,剩餘的飯菜都被端了下去,樊潔藝也借著端剩菜的借口去廚房給外婆找糖糕。不過很可惜,隨著一個瓷器掉落地麵,一盤糖糕很不幸的被打倒在地。韓娟到最後也沒吃到糖糕。
再後來,就到了下午18:23,韓娟感覺胸口越來越悶,迷迷糊糊中,她又看到了父親母親,他們伸出手叫她回家,夢裏的子女和張軍民都不在了,自己也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坐在麥穗田裏……
再後來的事,韓娟就不記得了,夢裏好像有哭聲,藍紅色閃爍的燈光。但是韓娟的眼皮子太重了,她實在是睜不開。果然啊,冬天來了,韓娟這樣想著,然後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