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上掛了彩,尤其是嘴角,血跡幹涸,又斑駁在他下巴上。他側首向著屋裏唯一的光源,那盞忽明忽暗的感應小燈的方向,長睫忽閃,在他眼下投下小小的陰影,吞噬了眼裏大半的光彩。
感受到何殷在解他的繩子,餘策陽回過頭來,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神情來麵對她。
他想知道,這堆人是用什麼手段什麼方法把何殷引到這裏來的,還有這麼冷的天,她隻穿了一件毛衣,找她的路上是不是特別冷。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他突然想到今天演出那首歌的時候,長笛橫起的時候,他側眼看著台下的她,那時候他想到了好多他跟何殷之間發生的事,思緒千萬千萬,交叉成線交織成網,在網上堂而皇之的懸掛著明明亮亮的一輪皎皎嬋娟,從萬米高空之上,傾瀉下如水的光亮。
光亮之下,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那是眼神清澈如同月光的少女以及那個無數次看清自己心意的少年。
可惜的是,他的外套也不知道被丟去哪裏,兩個人隻能緊緊牽著手,一起打哆嗦。
四超兒和幾個不良看到他們站起來就圍了過來,堵著他們不讓走,畢竟劉青沒發話。
“讓開!”何殷真的生氣了,或許是腎上腺素飆升,她渾身顫抖不停,汗水打濕了她的鬢角,烏黑的發貼在臉上,望見她眼睛裏的淒清,餘策陽摟著她的肩膀,盡力地安撫她的情緒,
“你們太過分了!”她又說著,淚水在眼裏打轉,就是不肯落下來。
話落的時候,她重重的一腳踢過去,雖然誰也沒蹬著,但劉青勉強壓抑的煩躁情緒卻爆發了,他想動手打她,但是許杳聞一直拉著他的胳膊,不讓他動手,“劉青,你動手就完了。”
“我今天就不該叫你來!”他不良的本性暴露,狠勁踢了一腳牆角的鋼筋,叮呤咣啷一陣噪音。
許杳聞被碰撞的聲音嚇到,抿唇垂首,不肯抬頭看他,她越不給他眼神,劉青就越憤怒,他抓過她纖細的手腕,一把扯到眼前,許杳聞還是別著頭,不願意抬頭。
“你喜歡了那麼多人,怎麼就不能喜歡喜歡我呢?許杳聞,為什麼啊?”他神色戚戚,看起來很可悲,一個勁兒的把她往身前帶,快要跟她貼在一起,
何殷上前一步,把許杳聞從他懷抱裏拉走,拉到自己身邊,“你別動她!”
如同一隻小獸,怒目守護自己的一切。
許杳聞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眼中的震顫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又是如同往常的冷清。
“劉青,你但凡好好想想呢?我喜歡過的人,是不是都被你抓過來嚇唬過?每次你叫我來,我都覺得特別荒謬。”許杳聞正過頭來,看著他說,她臉上淡漠的可怕,剛剛一字一句說出那些隱忍了許久的話,以至於現在心裏多了些釋然,語氣也更坦然。
月光已經從窗前移走,屋裏僅有一盞小燈,少年少女的臉色都晦暗不清,靠窗站著三個人,中間的那個緊緊抓著旁邊兩人的手,跟對麵門口的不良們對峙著,晚風一遍遍,從窗口吹進來又悄然溜走,
“剛剛接到群眾報警,說路過江城雅苑那棟未封頂的樓時,在樓下看見樓裏麵有亮,不出意外應該是聚眾鬥毆。”
江城派出所的幾個警察一邊戴帽子一邊往警車那邊走。
與此同時,接到傅子懷電話的秦歲南急匆匆地穿好外套,飛也似的下樓去,何廣閑抱著詞典,有些懵地看著她的……殘影,不明所以。。
劉青點著了一根煙,猩紅的一點在他唇邊燃起淡淡的白煙,許杳聞站在他的對麵,冷眼看著他,她的眼神好涼薄啊,就像他們兩個從前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可是杳聞啊,你不是說,劉青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嗎,從沒有人覺得我重要,所以我把你放在心尖上,我總是害怕,會有另一個男生出現,我害怕你會說他也是很重要的人。
劉青搖了搖頭,腦子裏亂亂的,但怎麼晃也不會大徹大悟的,畢竟他的腦子就沒清明過。
煙還沒抽完,就被他摁在牆上撚滅了,又惡狠狠地掰成兩段,煙絲如同破棉絮一般,從劃破了皮的舊衣裳裏漏了出來,以至於處在一種很尷尬的境地,就像他跟許杳聞現在這樣。
許杳聞仍然保持著沉默,她隻是想到了他們兩個的初見,是兩條小魚碰撞,各自泛起的兩圈漣漪交錯,在彼此的心中蕩然開來,以至於也曾覺得他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可是漣漪的圈越泛越大,波紋也漸漸消匿於水麵了,大於這片水域中一切的心動也終究還是化為了漣漪盡時的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