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兒子那張肖父的臉，梁汀晚心口若有大手撕裂，痛不欲生。
“浮生，娘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啊！”
“還請母親同意！”彥浮生重重磕頭，施硯榛給梁汀晚順著氣，目光從那張被捏皺的紙上麵移開，“可能，此時未必為真。”
此話一出，梁汀晚若見神明般看著她，“好阿榛，你剛才說什麼？”
施硯榛也不希望那是事實，但僅憑一個紙條也無法下定論，若是彥浮生當真求到陛下那去了，反而給人落下把柄。
“對對對，阿榛說的對，浮生啊，我們不急，我們自己去打探消息，長寧公主性子古怪，如今又是皇後陣營，保不準有何居心，我們得自己確定消息。”
彥浮生抿唇沉默，須臾對著梁汀晚再一磕頭。
梁汀晚一愣，心口的血液被凍結，“你，你這是何意？”
“母親，若是此消息為真，還請母親同意浮生上陣。”
“……”
梁汀晚仿若老了十歲，看著眼前最疼愛最珍惜的兒子滿麵是淚，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這件事。
……
夜裏寒涼，施硯榛忍不住把下半張臉都縮進雪白的狐毛裏，她微微偏頭，見少年穿得單薄，正看著簷下明燈出神。
頓了頓，她解開了身上的狐裘，披到了少年身上。
少年感覺到溫暖轉頭。
施硯榛與他的視線對上，手微頓。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無措的、不安的、痛苦的、掙紮的……
眼前少年，往日最是瀟灑恣意，見山見水見繁花，何時會出現這般痛苦表情？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施硯榛往前一步，輕輕抱住了他。
她沒感覺到少年因為這個擁抱而僵硬的身體，隻是溫和又耐心地拍著他單薄的背，“浮生，別害怕，你還有我。”
別害怕，你還有我。
少年鴉羽長睫緊密顫抖，淺棕色似琉璃的瞳孔若灑滿了琉璃，少年偏頭隔著柔軟的狐毛靠在女子瘦削的肩上，雙臂抬起，輕而緩慢地環住她的腰。
他垂下眼，聲線沙啞，若仔細聽，還能聽見裏麵的顫抖。
“嫂嫂，別離開我，好嗎？”
“好。”施硯榛隻當少年此刻脆弱需要陪伴，沒做他想，很多年後，當那個成年的男人向她展示他所有的占有欲和滿腔愛意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
彥文軒的事情仍需查探，施硯榛好幾日不見彥浮生。
此事並未有太多人知曉，阿吟也不知曉，她仍舊每日來找施硯榛玩，並日常抱怨彥浮生消失。
三日後，彥浮生出現了。
看著門口那個憔悴許多的少年，施硯榛放下毛筆，牽著他的衣袖往裏走。
給少年倒了一杯茶，施硯榛看他捧著熱茶喝，注意到他下巴冒出了些許青茬，衣領上也有許多塵埃。
施硯榛忍不住想——難道他一到家就來找她了？
“嫂嫂。”
“嗯？”施硯榛視線移到他的臉上，見他淺棕色的眸子中雖有疲累，卻也有有笑意漫上來。
施硯榛心口的大石頭落下了，唇角微微上揚，問：“是好消息？”
“嗯，”彥浮生眼裏的笑意蔓延到臉上，他的語氣明顯輕快許多，“我悄悄去了一趟北疆，父親健在，那全是長寧公主胡謅。”
施硯榛也跟著他笑，“這是好事，你這段時間很累了，快回房間休息休息吧。”
“嫂嫂在攆我走？”他故作受傷地捂住心口。
又來了。
施硯榛笑著看著他，以前那個肆意的少年郎又回來了。
彥浮生被施硯榛眼底的縱容看得心直跳，正想說話轉移注意力，就聽施硯榛說：“你休息好了，我們去趕個燈會，權當放鬆慶祝。”
“燈會？我其實現在就有時間。”
施硯榛不讚同道：“我可不想跟一個憔悴的小子逛燈會。”
“我很憔悴？”彥浮生熟練地去內屋照鏡子，摸了摸下巴，“卻是有點憔悴，但是我不想動手。”
彥浮生立於暖黃燭光下，笑得眉眼彎彎璀璨奪目，“不如嫂嫂幫我剃胡須，準備衣服吧！”
施硯榛正想拒絕，她直覺此事不該她做，但在對上彥浮生可憐兮兮若流浪小狗的臉時，施硯榛便沒辦法再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