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彥浮尋此次前來,不是為了和離,而是帶來了施家的消息。
“阿榛,令堂,去世了。”
“……”
施硯榛腦袋空了許久許久,那幾個字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她腦中組成了一句話。
“什麼時候。”
她語氣很是冷靜,可在彥浮尋眼裏,卻是麵色蒼白,雙肩顫抖。
到嘴邊的話忽然難以說出,彥浮尋嗓音低啞,也跟著難過起來。
“就在前不久。”
前不久……
施硯榛忽地雙眸睜大,瞳孔僵硬地移動,視線落到腳下的灰燼之上。
她蹲下身,白皙的指尖輕輕觸碰,上麵還有未褪幹淨的溫度,灼得皮膚難捱。
模模糊糊之間,施硯榛似乎在一片較大的灰燼之上,看到了“乖女”兩個字。
“……”
“滴答!”
眼淚滴落,也打散了“乖女”。
“滴答!”
“滴答!”
“滴答!”
“……”
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見了這一幕的彥浮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前來報信的人說,早些日子寫了信給施硯榛,隻是施硯榛一直沒有回信,故而才拖到了今日。
彥浮尋知曉施母一直都給施硯榛寫信,也知道施硯榛很少看。
即便沒有看到信的內容,但也能猜到些許。
施母的死,他也有一份責任。
施硯榛換上了孝服,去了施家。
一進施家,便被人打了一巴掌。
“施硯榛!當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做你的彥家人,還回來做什麼!”
站在麵前的,是施硯榛一母同胞的妹妹。
若是放在往日,施硯榛定當頂回去。
但今日,麵對滿堂白綾,遙望正堂靈柩,她喉頭哽咽,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妹妹怕了幾句,又淚流滿麵地抱著她。
一邊抱,一邊哭。
“你知不知道,母親走之前,一直念著你,她說你在彥家過得不如意,怕你以後不好過,怕她走後,你沒有辦法守好自己的家……”
“她寫了那麼多封信給你,你一封也不回,她分明很傷心,也經常怨你,可我們都知道,她一直在擔心你……”
“你是不是,從未看過那些信,不然為何,為何這幾日從不見你來過?”
“母親本想親自去找你的,但又怕給你添麻煩,便不準人去煩你,即便是走之前那般想你,也不想我們打擾你。”
“你究竟看沒看到那些信,若看到了,又為何不來?若沒看到,是否是心裏沒有我們了?”
施硯榛喉頭被堵住,說不出一句辯解詞來。
她不僅沒看,她還覺得很煩,全都是燒了。
滿堂白綾猶如箭矢漫天,紮得她生生疼痛。
施母下葬之前,施硯榛從妹妹口中了解到了許多事情。
以前隻知母親嚴苛,家中沒有人不端莊持重,不重禮守禮,卻不知,暗地裏母親也是一個喜愛自由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她那些調皮事,知道她把螞蟻塞進管教嬤嬤的衣領裏,卻從不說她。
隻是明麵上多給了她們些錢財,堵住她們要一查到底的心。
她也知道施硯榛喜歡外麵的世界,喜歡上了救了她的彥浮尋,也不想一直管教她,否則,即便汙了名譽,違抗鳳命,她也不會讓她嫁給彥浮尋,嫁進彥家。
她是做好準備了的。
隻是她當時喜歡彥浮尋。
“母親知道你對彥浮尋失望了。”
妹妹跪在她身邊的蒲團之上,一邊燒紙,一邊道:
“你定是沒看信,不然也該知道,母親想讓你與彥浮尋和離,想帶你回家。”
心髒被重錘砸下,酸澀感如密密麻麻的絲線蔓延開來。
手僵硬之下,連火舌燒到了指尖都沒有察覺。
“但你別回來了。”妹妹突然抬頭,對著她說。
施硯榛愣愣地與她對視。
“母親不在了,施家不會收一個已經嫁過的女兒的。”
“而且,”頓了頓,她收回視線,明亮的火焰落在瞳孔裏,照出晶瑩,“你會影響我的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