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浮尋道:“所以,我才要與你和離。”
“即便我同意你納心愛之人入府,你也還是要與我和離?”
她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讓彥浮尋感到心力交瘁。
“施硯榛,彥家祖訓,一夫一妻,我不能納妾的。”
施硯榛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
無論如何,她都是要被休棄的。
“施家,不會收我的。”她低低喃喃。
“你說什麼?”
施硯榛抬眸,對上他那雙無奈又困擾的眸子,輕輕搖了搖頭,“沒事,阿榛明白彥公子的意思了,一切但聽彥公子的吧,阿榛先告退了。”
說罷,她便屈膝行禮,轉頭離開了。
彥浮尋總覺得她哪裏不對勁兒,卻又尋不出哪裏不對勁兒。
擔憂出了事兒,他朝外高喊,“彥浮生!彥浮生!”
……
春寒料峭,施硯榛尋了一處無人的角落,獨自思考著眼下處境。
彥家,她最多隻能待一年。
施家,即便回去了也會被打壓。
母親有好多孩子,她並不是那麼緊要的。
作為棄子,怕是日後的日子會很難。
如果,她有一個容身之處,這個地方,既不在彥府,也不在施府,那該多好。
不遠處有樹影婆娑,水光瀲灩,施硯榛蹲在陰影裏,埋首於雙膝之間,讓意識隨沉默蔓延。
突然,有一道聲音劃破了無人的寂寥。
“嫂嫂在這兒做什麼?”
施硯榛循聲望去,就見彥浮生笑著坐在她身旁。
兩人之間隻有一掌距離,淺色的襦裙與緋紅的衣袍相交,透出股難言的默契。
施硯榛收回視線,仰望水上孤月,“賞月。”
身旁之人往後躺下,一手枕在腦袋下,一手隨意拽了根雜草搖搖晃晃,翹起二郎腿,那腿也跟著雜草一起搖搖晃晃。
好一個閑適安逸的公子哥。
“那我陪嫂嫂一起賞月吧。”
施硯榛從他身上收回視線。
仰頭望月。
不知是否是因為不再孤身一人的緣故,施硯榛再看月看竹看水之時,竟沒了往日難過。
耳邊有人哼起了小曲兒,是歡快恣意的節奏。
施硯榛閉眼,感受春風拂過麵頰,感受歡快與喜悅的聲音。
漸漸的,她放鬆了自己,緊繃了好久的肩膀也鬆了下來。
“嫂嫂,仰頭很累,不如隨我一起躺下?”
這不合規矩。
施硯榛慢慢躺下。
再次睜眼,所見所聞,竟是那般的不同。
深藍大麵積鋪染,淡月一點,幹淨又純澈。
餘光裏,是竹尖婆娑,是飛簷一角。
似乎人世間的喧鬧被屏蔽在外,隻剩下她一人在此。
“這是我,第一次躺在地上。”
“那,舒服嗎?”
施硯榛笑道,“舒服。”
“以前在施家,所有人都會看著我,我的每一個動作,沒一個眼神,都會被母親知曉,一點點小小的不得體,都會受到懲罰。”
“像現在這樣,你會受到什麼懲罰?”
“一天不許吃飯。”
“……”
施硯榛並不在意,笑了笑,道,“所以啊,施家的女子都很瘦的。”
“這倒是真的。”
施硯榛忽然轉頭,誇張道:“我還算瘦吧,可你不知道,在施家,我還是一個小胖子呢!”
彥浮生側身,淺眸深邃,一邊眉挑起,似乎是被勾起了興趣,“哦?”
施硯榛道:“我有一個姐姐,她今年十八了,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是我們幾個姐妹中,最努力的,為了美,她每頓飯都吃的很少,每次吃什麼,喝什麼都是精細算過的,所以她真的很瘦很瘦,瘦到能看到身上的骨頭。”
“那可真是很瘦。”
“對吧。”
“但我覺得,嫂嫂這樣就剛剛好,不需要再瘦了。”
施硯榛笑著道,“你放心,我不喜歡那個樣子,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飯,再傷心再難過也有好好吃飯?”
彥浮生唇畔有笑意浮現。
“那就很好了。”
他轉頭望月。
施硯榛也放鬆了身體望月。
突然,她聽到身邊的人說:“幾年前,我真的見過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