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入宋夫子法眼,此人定然是個奇才。”
彥浮生笑,“你倒是對宋珣印象挺好。”
施硯榛聽出了這語氣中的古怪,意識到接下來的回答得好好答,否則諸事不順。
“也不是,在我心中,不及你。”
她沒看他,抬手理了理耳際的發,試圖掩飾著什麼。
耳側傳來低低笑聲,聽來便是心情愉悅,應該是度過這一關了吧。
“舒長雲此人的確不錯,是個天才,隻是家境不太好。”
施硯榛仰頭看他。
彥浮生道:“說起來殘忍,但他的身世,放在孤兒眾多的世道上,竟也能被人羨慕的。
他的母親仍在世,但在世,如同不在。”
施硯榛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卻能感受到裏麵的沉重。
“他的母親在流亡途中被人……強迫,反抗中摔傷了腦袋,至此不認人,也意識不清,時常記憶錯亂,以為自己仍在太平盛世,
她經常走丟或者認錯人給他人帶來麻煩,舒長雲無奈隻能棄下學業,陪伴照顧母親。”
故事竟是如此悲傷沉重,施硯榛難以發出一言來。
“苦了他了。”
除了感歎一句,她似乎是什麼也做不了了。
彥浮生扯唇,抬手安慰地摸了摸她的發頂,
“不要多想,逆境是一把磨練人的好手,指不定這孩子日後會成為什麼樣呢,
我們如今把我們能做的都做了,其餘的,端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也隻能這樣了。
施硯榛長歎一口氣,“希望他能好好的。”
梅園主要收納的孩子年齡為三歲到十歲,園長是一位老學者,很耐心也很溫柔,對施硯榛的到來,也表示歡迎態度。
瀏覽完了整個安平書院,施硯榛心裏大致有數,正想說什麼,不遠處有少年朝他們跑過來。
“彥夫子,你何時才有時間,給我們再上一節課啊?”
施硯榛瞪大了眼。
彥?彥浮生?!
……夫子?
彥浮生衝她眨眨眼,隨即對那位緊張又期待的少年說:“明日便有空了,你是哪個班的,屆時我讓園長騰節課出來。”
“蘭園的!”
“好,屆時我與宋珣說,讓他安排。”
“多謝彥夫子!”
少年走後,施硯榛驚喜地去拽他的袖子,“你竟也是夫子?”
“明日可來聽我講課?”
“自然!聽那少年的話,你講課之景是難得一見,如此,我有何道理不來?”
彥浮生笑出了聲,璀璨星輝自眼角眉眼瀉出,“你若邀請,我定回回都來。”
初秋風涼,兩頰青絲飄拂遮眼,捎來花香水汽。
“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你說。”
“書院阻力如此之大,你為何仍舊堅持?
是喜歡讀書?還是為了保護亂世中的孩子們?”
彥浮生默了默,站定,垂眸去看她。
火燒紅霞舔舐幽藍天色,瀉出幾絲透明霞光,他淺棕色的瞳孔仿若被撒上了星星點點的金輝碎片,此刻正寧靜又認真地注視著她。
若仔細看,還能看出,他深沉的眸底,隱藏著難以察覺的情愫,透著真誠,藏著痛楚煎熬,夾雜著難以言說的愛意。
施硯榛也溺進了那如深海般的眼眸中。
一時難以言說。
“我是為了,完成一個承諾。”迎著秋風桂香,彥浮生凝視著她的眼睛。
“這個承諾,”施硯榛緊張地攥緊了裙裾,“和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