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之三,是什麼?”
“是成骨不全症的發生率。”
“二分之一,是什麼?”
“是成骨不全症的遺傳比例。”
“千萬分之一,是什麼?”
“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相遇的概率。”
“那百億分之一呢?”
“是我和你這輩子成為母女的概率……”
2010年,上海。
四月的暖風吹過一片櫻花樹的枝頭,粉色、紅色、白色的花瓣在空中旋轉飛舞,就像一個個可愛的小仙女在舞動著她們絢爛的衣裙,頑皮地跟路人玩著捉迷藏。當你想伸手去抓時,她們會從你的指縫間漏過,而當你駐足觀看時,她們又會在你的發絲停留。
周小紅坐在窗邊,撿起落在自己長發上的一片粉色花瓣,回想起十年前的春天,那個明媚動人的身影也是站在這樣的櫻花樹下,向她使勁招手……
周小紅的臉上露出微笑,低頭將花瓣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小紅,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許海凡捏著幾張檢查單,神色凝重地走到周小紅麵前。
周小紅卻十分平靜地看著他說:“醫生都告訴你了?”
許海凡點點頭,有些懊惱地坐到周小紅身邊,喃喃自語道:“安全措施明明都做了呀,難道是……你的安全期不準?”
許海凡說著轉頭去看周小紅,見她毫無波瀾,心中一凜,問:“你早就知道了?還是說你是故意懷上的……”
周小紅挽住許海凡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說道:“我也是剛知道的,這就是個意外。”
許海凡鬆了口氣,說:“還好發現得早,現在打掉,應該對你的身體影響不會太大。”
“大海,既然有了,那就生下來,好不好?”
“小紅,咱們不是說好了不要孩子的嗎?”
“你就當我改主意了吧……”
許海凡將胳膊從周小紅懷裏抽出來,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說:“這是一條生命,怎麼能這麼兒戲,如果孩子遺傳到了你的病,不是害了他嗎,他肯定會恨我們一輩子的!”
“但不是還有一半的概率不會遺傳到嗎?我媽媽就是正常的。”
周小紅的表情異常堅毅,看起來並不像是隨便說說,而是早就做了這個決定。
許海凡困惑地說:“小紅,到底是什麼事讓你突然改變了想法?”
“我的想法其實從來都沒有變,從我們結婚那天起,我就對自己說,如果2010年我真的懷孕了,那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2010年……為什麼是2010年?你是早就計劃好要今年懷孕嗎?”許海凡感覺周小紅的話越來越難以理解。
“不,與其說是‘計劃’,不如說是‘等待’,我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意外’的發生,沒想到孩子真的來了,她沒有騙我!”周小紅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她’是誰?小紅,你可以說些我聽得懂的話嗎?”許海凡無奈地說道。
周小紅拉過許海凡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著說:“大海,‘她’就是我們的女兒啊!十年前她曾經告訴我,很開心能被我們生下來,也很開心能看一看這個世界!”
許海凡吃驚地張大嘴,難以置信地說:“十年前,你看到了我們的女兒?!可那時我們還沒結婚呢。”
“對,我看到了十八歲的她,是那麼健康、活潑,還特別擅長跑步……大海,你相信我,我們的孩子將來一定是正常的!”
聽到這裏,許海凡的眼神由震驚慢慢變得充滿憐愛,他輕輕將周小紅攬入懷中,強忍住淚水,用臉頰蹭著她的頭發,嘴巴張了又張,最終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他何嚐不知道周小紅一直以來有多麼渴望生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在他看來,正是這種強烈的渴望導致周小紅的精神狀態逐漸變得不太穩定,如今竟還幻想出了一個從未來穿越到過去的十八歲女兒來。
但他此時並不想打破妻子的幻想,常年的病痛已經讓他深愛的女人身心俱疲,自己又怎麼忍心去剝奪她這種想象出來的快樂?眼下他能做的,也隻有繼續摟著她,讓她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哪怕隻開心一刻也好。
隻不過,周小紅比許海想象中更加固執,她並不滿足於自己的幻想,而是真心實意地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經過幾輪家庭討論,許海凡終是妥協了。他答應周小紅可以不打掉孩子,但周小紅也必須一次不落地按時孕檢,尤其要去做在懷孕二十周後才能安排的四維彩超,那個檢查可以直接判斷孩子的發育到底有沒有異常。而一旦確定孩子確實遺傳到了她的病,就必須立刻終止妊娠。
對於丈夫的這些要求,周小紅照單全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來的底氣,反正就是無條件地相信當初那個女孩對她說的話——生下來,一定要生下來。
不知是不是她這種強烈的信念感動了上蒼,十個月的孕檢竟真的一路綠燈,直到分娩都一切正常。
許海凡對此也十分高興,當初他反對周小紅留下孩子,並不是因為他不喜歡孩子,而是他不想這世上又多一個跟周小紅一樣受病痛折磨的人。但既然這孩子頑強地躲開了遺傳母親疾病的厄運,那許海又有什麼理由不欣然歡迎她的到來呢?
周小紅幾乎沒有過多思考,就決定給女兒取名為“許夢真”,許海凡也表示讚成,甚至莫名感覺這個名字有些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