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柳(1 / 1)

她其實也不大清楚太後為何要落夜召她。三個月前,她剛從冷宮被接出來時,也被召來一次。那一次,太後降了懿旨,要封她為女帝。她想了想,問說能不能不當,她今年已經及笄了,按照宮規可以出宮建公主府了,至於女帝,她覺得太後的嫡女五公主出身尊貴,更加適合。

太後瞧了她一眼,隻發落了一句話:“不當可以,但皇室不會白白供養你們這些公主的,最近北境不太平,正好需要一名公主去聯姻,你意下如何?”

她聽聞表姊墨奚書說過,北境荒蕪,土壤貧瘠,缺糧的年頭,蠻夷部落就會揮馬入境,搶奪當地百姓的口糧,順便也會擄走妙齡的少女。總之,也是個容易性命不保的去處。她思索了一下,便不再說話,直接接下了那道懿旨。

今日,太後的模樣與那天如出一轍,武梓珺有些疑惑,難道這次也是跟封帝一樣的“大好事”?

太後仍然是慢慢地盤著佛珠不說話,武梓珺也不急,就這麼垂著手在一旁候著。過了許久,太後才睜開微闔的雙眼,說道:“多日不見,你倒是比之前承得住氣了。”

武梓珺不回話,隻低著頭等太後繼續說。

太後擺擺手,她身旁的廖姑姑就帶著合宮的宮女內侍退了下去,偌大個長樂宮轉眼間就剩太後和武梓珺兩人,宮內靜的落針可聞。

宮內沒了人,太後才悠悠開口:“你已及笄,自古陰陽調和,方為正道,所以今夜召你來,是哀家要給你指門婚事。”

武梓珺心內思索,還真是另一件“大好事”,隻是不知道太後要給她指個什麼牛鬼蛇神。

太後頓了一頓,看向武梓珺,似乎在等她的反應。可她立的似個石柱似的,紋絲不動。太後無法,又繼續說道:“哀家的侄子,李相長子,李昀。你覺得如何?”

有了前車之鑒,武梓珺當然不會以為太後真的在問她的意見。可“李昀”這個名字還是讓她吃了一驚。不為這人的品貌家世,也不為他是太後親侄,隻為一點:

他是五公主武梓玥的心儀之人。

五公主心儀自家表哥,這是合宮上下都知道的,連武梓珺這個幽居冷宮好幾年的落魄公主都有所耳聞,沒道理太後不知曉。可如今,太後竟要把自己愛女的心上人配給她做夫君,武梓珺無法理解。

她靜默了一瞬,還不等作出回應,門外就傳來一聲少女的怒喝:“放開!讓我進去,我要見母後,我要見母後!”

“殿下,太後和陛下在裏頭說話呢,您請等等奴婢先進去通報一聲吧。”是廖姑姑的聲音。

果然,不一會兒,廖姑姑便匆匆撩簾進來請示,太後閉了閉眼睛,似乎也是對這個驕縱的女兒沒有辦法,隻好揮揮手讓人進來。

武梓珺的這個五妹妹,隻比她小上兩歲。才至豆蔻年華,就出落地嬌豔欲滴,容色傾城。反觀武梓珺,已至及笄,卻還是生的一副豆芽菜的模樣。隨著五公主闖入長樂宮,兩人站在一處,越發顯的武梓珺蒼白瘦小,對比慘烈。

“母後,你不能把表哥指給她!”

武梓珺眼觀鼻,鼻觀心,不言語了。

太後是萬年一副深沉的模樣,眼下也被不爭氣的女兒氣地眼睛一瞪:“放肆!誰教你的規矩,見到陛下還不行禮?”

武梓玥不敢置信,卻又不敢違抗,隻好不情不願地敷衍一禮:“參見主上。”

武梓珺見她不甘不願的樣子,也轉身回了一禮:“五妹妹。”

這位昔日的三公主自小性格寡言內斂,加上母妃墨貴妃早早去世,所以在眾皇嗣中並不得寵愛。隻是因為先帝和太子崩逝地突然,皇室內再無皇子可承繼,所以群臣便商議可以扶持一位公主暫登帝位,好保證武氏江山不至斷絕。

她今年其實也不過才三十多歲,但是已經鬢發兩衰,不複韶華。蓋因長子盛年早夭,不久又死了丈夫,接連的打擊讓她一夜衰萎,從此緊閉宮門在裏麵吃齋念佛。每日除了接受女帝的晨昏定省,平日裏誰也不見。

一旁的五公主武梓玥,難得被自家母後放了進來,卻在此地站著空等武梓珺半天,此時正心不甘情不願地瞪著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武梓珺,神色間毫無敬畏。

武梓珺不朝她瞅,直直給太後請安。太後點點頭,便示意身旁的人給三人賜坐。武梓玥本想挨著太後坐下,卻被一聲輕咳定住了身形,最後還是不甘願地將位置讓給了武梓珺。

“後宮之中,禮不可廢。”太後意有所指。攤上這麼個令人傷心勞神的女兒,太後早衰不能不說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等到所有人坐定,太後隻留下隨侍的廖姑姑,將其餘宮女內侍,連同墨奚書都遣退了出去。方才開口說道:“陛下初登大寶,想來近日萬事纏身,哀家本不欲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