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國,東海某一處海岸邊,飄著一艘小漁船。
天將將黑下來,海水的顏色被夜色浸的如墨一般,明月高懸在夜空之上,流光皎潔,幽靜神秘。
李蓮花盤坐在船內裏運著氣,丹田的內力弱的如遊絲一般,他剛想強行調動這一絲內力壓製即將發作的碧茶之毒,心口處卻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感,如同千萬隻螞蟻在體內啃骨噬肉,這種痛感瞬間蔓延至全身。
碧茶之毒開始發作了。
離與笛飛聲約定東海之戰的日子已過了三個月,這些時日一直靠著悲風白楊護住心脈,但他能感覺到悲風白楊的作用日漸減弱。
如今他已是強弩之末,而這毒卻是愈發凶猛,比以往任何一次毒發都要痛苦。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沁出,額前的黑發也被沾濕,毒發後的筋脈變的血紅,自腹部蔓延至全身,爬向他的脖頸,臉頰,額頭,四肢…他臉色本就蒼白,再加上身穿白衣,襯的那豔紅的筋脈更加詭譎。渾身的骨節似爆裂一般,爆裂過後周邊的蛇蟲鼠蟻聞著味兒趕來,爬上他的軀體,用鋒利的爪牙廝磨他的血肉,渾身瘙癢難耐的同時又伴著蝕骨的痛感,伸手想去將它們驅趕,摸到的卻是自己早已被汗浸濕的衣物,他翻滾著試圖擺脫這種痛苦,喉嚨又湧上一股腥甜,濕潤的白衣沾上鮮血,那星星點點的“紅梅”似有生命般立即蔓延開來。冷意漸漸傳遍全身,每蔓延一寸就似有刀在淩遲那一寸,他蜷縮成一團試圖留住一些溫度,耳畔傳來蜂鳴一般的聲音,視線也漸漸模糊……
腦中淩亂的記憶碎片一幕幕似在眼前
“臭小子,最近武功精進不少啊。”
“我不要你做什麼大人物,給我好好活著就行。”
師傅頂著花白的頭發,拿著破洞的酒壺,滿臉欣慰的看著他。
“師…師傅”
他慌亂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師傅,師傅卻朝他擺了擺手消失不見。
…………
一陣海風拂過,激起海麵一層層浪花,小漁船在激蕩的浪花中搖搖欲墜,小漁船裏李蓮花的生機也在漸漸消散…
“咳…咳咳…這是何處?”小夭四處張望著,發現四周除了一艘小漁船以外空無一物,前方是無邊際的大海,後方是看不清邊界的海灘,隱約能看見遠處高聳的山峰,這個地方她很陌生,不是武神山,也不是辰榮山。
她是被浪拍上岸的,可是她並不知自己是如何到海裏的……
她隻記得,她從青丘回來,像被剝離了靈魂一般走進紫金宮,阿念迎上來,嘰嘰喳喳的晃著她的手說了什麼,明明阿念就在她身邊,聲音卻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很模糊,她聽不清,她很想笑一笑讓瑲玹和阿念放心,結果一股氣血上湧,她便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她就在海水裏了。
想到塗山璟,胸口又有些悶悶的疼,她使勁甩了甩腦袋,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得弄清楚她究竟是怎麼到海裏的。
難道是相柳?趁她睡著了將她扔到海裏嗎?應該不至於,最近也沒有問過他九個腦袋是如何擺放的……
緩慢的撐起身子活動了一下,確定沒有受傷,小夭鬆了一口氣,朝著小漁船走去。
此時風停了,小漁船還有些搖晃,幅度不大。此處她從未來過,要先弄清身處何處,若是五王七王的陰謀,她得想法子給瑲玹信號!
…………
小漁船上,李蓮花蜷縮著,已經沒有力氣再掙紮了,他能給痛感最大的回應便是顫抖。
腦中不斷穿梭著少年清朗的聲音。
“李蓮花,要不,你跟我一起闖蕩江湖如何?”
“你不會武功沒關係,我會也是一樣啊,這出去以後啊我罩著你啊,我保護你!”
“李蓮花!不,應該叫你李相夷了對吧?”
“你我一路走來隻有我對你推心置腹,可你呢?多少次答應我絕無虛言,可到頭來卻是滿肚子謊言!信不信我現在就為我爹報仇!”
好似有劍出鞘的爭鳴聲響起,方多病站在他身前不遠處,衣衫上染著打鬥過後的血跡,臉色蒼白,滿是氣憤,手中的劍指向他。
“小…小寶…對…不起,以後…不…會…騙你…了”他伸出手想摸一摸方多病的頭,方多病卻扭頭走了。
手指觸到一片黏膩,他睜開眼卻是漆黑一片。
“我真的沒想到這十年,你活的像條狗一樣。”
笛飛聲背著刀站在他麵前,李蓮花的眼睛已經看不見東西,卻能看見笛飛聲臉上的譏諷與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