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下,雨水像是泄憤般傾盆而出,再由高向低流入深淵的下水道。
為時七點多些,剛下班的人們身披雨衣趕忙回家去。
一個身穿格子T恤的年輕男子,用公文包擋著雨水從酒店跑出,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
中年男人坐在駕駛位上,他戴著副眼鏡,臉上有些皺紋但不多。他抬眼看向反光鏡中上車的男子。男人猛嘬一口煙,一吐,一縷煙氣飄出,隨後又將煙頭彈出車窗外。
“王總。”年輕男子開口道。
“談的怎麼樣啊?”說話間,男人將車窗上搖。
“很順利,昌明集團願意將這個項目交給我們。”說完,年輕男子從包裏拿出一份合同給到他口中的王總,“合同在這裏,王總。”
男人接過合同,大致翻閱了一下。此刻,眼睛停在最後一頁,男人推了下眼框。上麵用粗筆標注著“項目交接金額四千萬,收款人:昌明集團”這句話。
看到這,男人麵露怪異,輕咳兩聲,說道:“很好,這個項目給拿到了,日後給你個項目總監玩玩。”
“多謝王總提拔!”聽到這,男子很是激動。
煙頭在雨水中滅了星火,也被浸透。
男人扣下車鑰匙,車子便向雨中駛去。
“對了,王總,我有件事跟您商量商量。”
“你說。”
“就是,我叔叔不是在您的建築隊下嗎,您也知道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您看看能不能給他安排個輕鬆的崗位,薪水不變。”男子試探著問道,畢竟這是在求著自己的上司給自己辦事。
“不就是想給你那老伯混個隊長,組長嘛?好辦好辦。”男人道。
“好嘞,那這事小弟就麻煩王總了。”男子剛高興完,男人就說:“隻是......隻是你那老伯大字不識幾個,給他個小官怕是讓人說閑話。倘若你伯那裏出了什麼岔子,可能又要算在我頭上嘍~”
男子聽得出他這話什麼意思,便沒再吭聲。
“我盡量辦,事後可要給我好酒奉上啊,付健林(年輕男子)”
“一定的王總。”看來這事還有希望。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付健林抱著公文包睡了過去。
轟的一聲,一陣沉悶的雷聲在雲雨間炸響。
付健林被驚醒。“這鬼天氣怎麼回事啊?”他抱怨道。
王世華(王總)透過反光鏡看著付健林,說了句:“哪年七八月份不這樣習慣就好了。還有十來分鍾,就到市裏的集團了,今晚就在睡。”
時間回到一年前的四月份(2012)。
“本次列車的終點站就要到了,請各位旅客帶好行李,照顧好身邊的老人小孩,有序下車。祝您們生活愉快。”
一位五十來歲的男人提著裝滿生活用品的紅水桶下了火車。他拖著布鞋在車站裏來回穿梭。不識字的他看不懂指示牌上的內容,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隻好問向路過的年輕人。可是他那模樣很不平易近人,濃眉小眼,大鼻翼,還有突出明顯的顴骨。
一位誌願者見狀,趕忙上前,問向付大柱:“伯伯,您是需要什麼幫助嗎?”
“姑娘,我不識字,你能告訴我從哪出去不?”剛才的多次詢問無果,他還是再次嚐試。
“您跟我來吧伯伯,我帶您出去。”
出站後,付大柱抬頭望向眼前的高樓大廈,眼神充滿了驚訝。他環顧四周,見得一片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他想象著自己在這座城市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可是,機會怎會給到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人。
這座城市的繁華匆忙本應讓他感到無力無法喘息,但他卻覺得充滿希望。
人群中,一個小年輕手中拿著幾張單子,他看中付大柱,便快步上前,遞出一張。“大叔,找工作嗎?”他殷勤的問道,“我們這是新工地剛開始招人,薪資單子上寫的都有,包吃住,宿舍有熱水空調,每個月都有三十塊錢的免費話費。”
大柱裝著看著手中的單子,其實聽得很仔細。
“怎麼樣?”那年輕小夥道。
見得大柱還在猶豫,他又改口道:“我們這裏工人快要招滿了,不來的話就沒有名額了,大叔。”
機會本就不多,所以,大柱就聽了那小夥的話去了那家建築工地,也就是後來的柳明建工。
小夥在工地附近給付大柱找了個便宜的旅館讓他先住一晚並對大柱說明天一早就去工地的招工處,帶上身份證和銀行卡。
清晨,付大柱一改昨日的蓬頭垢麵,換上了一件幹淨的T恤和長褲。雖然頭發不多,但他還是用梳子給精心打理了一番,隻為給招工處的人留下個好印象。
前麵排著長龍,至少有五六百來號人,大多都是身體彪悍的男人,女人很少。
直到下午一兩點才排到付大柱。
招工處那男的說:“叫什麼名字?”
“付大柱。”
“那個柱的柱?”那招工男又問。付大柱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哪個柱的柱?”招工男又問了一遍。見沒有沒有回答,他抬頭看著大柱:“不識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