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這時才發現我們，收起情緒過來和奶奶打招呼，我則拉著堂姐，坐到最裏麵安慰“姐，別怕，我奶奶會給你撐腰的”。
堂姐緊緊的握著我的手，低頭抽泣。
奶奶直接開門見山“為什麼不讓小雪，繼續讀書了？她學習那麼好，你們這是造孽，知不知道！”。
大奶奶道“她嬸子，你根本就不知道這裏麵的原因”
奶奶說“什麼原因，也不能耽誤孩子！”
大奶奶輕歎著“她嬸子，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人被逼到這個份了，還有啥不能說的。她嬸子，你知道她媽為什麼今年沒回來過年嗎？”
奶奶說“建華不是說，工作忙，她老板不放假嗎。”
“放屁！哪門子的工作，過年不放假！那是我兒子要臉！我們家丟不起那個人！”大奶奶越來越激憤。
奶奶似乎知道了什麼，便拽住大奶奶的手，提醒“還有孩子呢，小點聲。”
大奶奶看了一眼堂姐和我，苦笑著搖頭，聲音也降低了“她嬸子啊，你說我咋就這麼命苦啊，年輕被婆婆欺負，老了，老了又出這種事，我，我，我真想眼一閉死了算了”
奶奶麵容也染了傷痛“別說了，咱們那一輩，哪個不被老婆婆迫害，如今照顧好小的就行，死，那有那麼容易。”
大奶奶很要強，我從沒見過她流淚，這一刻她不停的擦拭眼淚，強硬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她嬸子，全村就那個死老婆最歹毒，又偏偏讓咱們攤上了，我還好，有幾個兒女。可憐，她嬸子你，要是幺還活著，你還能當回姥姥。都是那個死老婆害的，我現在都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
奶奶的眼裏泛起了水光，手不住的握著大奶奶“她都入土了，都過去了”。
“你不恨她嗎？她都死了，你還怕她幹什麼！幺可是被她害死的。她嬸子，你有沒有心腸啊！當初她躺在床上，你給她把屎把尿。她可是害得你沒法生育，害你失去唯一的女兒的惡人呀”大奶奶情緒又激動起來，這一次奶奶沒有提醒她，屋裏還有孩子。而是低頭哀傷，淚水落在了青褲上。
奶奶擦了擦眼淚平靜的說“沒有不恨，隻是，恨不動了。我那時，孝順她，隻是想求個心安。孩子大了，都看著呢”
大奶奶的聲音又有些悔恨“是啊，孩子都看著呢。她對我的折磨，讓我滿心仇恨，所以她躺在炕上不能動時，我隻覺得是報應，所以那時，我連一碗水都沒送過。”
“都過去了，他大娘，別說了，都過去了”奶奶想結束這段談話。
大奶奶沉默了好一會才又開始說“她嬸子，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奶奶勸她“他大娘，放寬心，日子還是要過下去，你還有小雨和小雪呀”
大奶奶抹著眼淚“難啊！建軍這次連錢都沒留，老二建民好幾年也不回來一次，丫頭菊花雖然經常來，可終究是嫁出去的人，指望不上啊。”“平常吃喝，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管上，雪兒的學費，是真沒有了”。說這話時，大奶奶特意看了一眼堂姐。
我奶奶正要說話，堂姐開口了“這學，我不上了，二奶奶，你別說了”。
“姐”我第一次看到眼神淡漠的堂姐。
奶奶搖了搖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招呼著我“丫，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家吧”。
我是被奶奶拽著離開的，堂姐依舊坐在那裏，我覺得好陌生，她的眼裏沒有了溫柔，多了很多我不懂的東西，有點讓我害怕。
走在路上我忍不住的問奶奶“奶奶，堂姐為什麼要放棄上學？她明明說她想上學的啊”
“或許，是因為，她長大了”
“長大，就不想上學了嗎？”自己以後也會這樣嗎？
“丫，長大有很多種，你堂姐是不得已長大，家裏的重擔需要她”奶奶也挺惋惜，可她盡力了。
“奶奶，以後我也會這樣嗎？”我擔心的問奶奶，我不想成為堂姐那樣，堂姐很少笑，我怕自己不會笑了。
“丫，沒人知道以後，你隻需要知道，現在，你很快樂就行。”奶奶握著我的手又緊了緊。
我又轉頭看向身後，除了影子，大奶奶的家消失在了夜幕裏。我又抬頭看向天空，星星好少隻有一兩顆“奶奶，天上的眼睛少了好多，它們都去哪了？”
奶奶停住腳步，揉了揉我的頭發，聲音非常的輕“它們替丫，去看前麵的路，有沒有窪坑”。
我感歎著“它們好忙呀，又要看路，又要替我找在乎的人”
“人的一輩子就是這樣，永遠都是忙碌”。
奶奶今天的話我有很多聽不懂，卻又覺都好有意義。或許，等我上學了，就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