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五十六年的夏天熱得叫人發慌。
哪怕已經是九月出頭,隻披了一件錦州的絲衣,額頭上也沁出一層密汗。明明已經夜過三更,無雲的月已經劃過了頭頂,但丹州半人高的枯黃葦草上依舊不見一滴露水。帷窗外的勾月也照不透這萎靡的大地,漆黑的夜裏卻感受不到一梢微風。三個月滴水未下,黃土都開了手指寬的裂,使得本就不平整的官道更加顛簸。
從煙州經丹州到關州的官道邊葦草下,停靠著一輛黝黑馬車。
這馬是伊州高原上的朱鱗馬,日行千裏而不力竭。這車也是伊州黑精寒鐵打造的車身,連帷幔都是錦州織造的錦綢,刀槍難破。
在明國,這樣的馬車隻有朝廷重官才坐得起。
馬車前架上靠著一位淺絡腮胡的中年壯漢,胸前環抱著一口樸刀,低迷著眼睛打盹兒。馬車內卻並非哪位朝廷重官,而是一位十六七歲的清俊少年。
這清俊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臉型瘦削卻也顯出幾分剛毅來,墨黑的短發下映著墨黑的瞳子,倒也有些深邃意味。
雖然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但能坐上這輛馬車也不簡單。
少年名作陳曄明,乃是紫陽關忠正將軍陳劍川的獨孫,而此行也正是從朝州京城去往關州紫陽關的路上。
說來倒也是令人歎惋,陳曄明的父親,也就是陳劍川將軍的獨子陳太安,一年前因舊疾複發辭世不祿。因為官列正五品兵部武選清吏司郎中,陳曄明也是從皇家親建的修道學院“獨院”中回家服喪一年,前兩天剛期滿,應爺爺所願前往軍中曆練。
然而,在車廂中的陳曄明,此時卻有著另外的一番思考。
“短短數天,這麼多信息,簡直頭皮發麻!”陳曄明雙手盤合,試圖進入靜修狀態,但今晚不知怎的,格外得熱。再回想起這幾天的見聞以及這一世界主人的記憶,更叫人難以靜下心來。
原來,此時此刻坐在馬車裏的陳曄明,和幾天前還在服喪的陳曄明已然不是同一人,至少......不是同一個靈魂。
此刻的陳曄明,是從二十一世紀地球文明社會,被卡車一頭創死,靈魂穿越而來。
看來卡車被稱為穿越啟動器,並非虛傳......
穿越到這個世界後,陳曄明瞬間接受了大量的記憶衝擊,什麼異世界修道法則、什麼父親病逝服喪一年、什麼前往軍中曆練等等,簡直讓陳曄明頭腦炸裂。但經過簡單嚐試並發現沒法回到地球之後,陳曄明也隻能被迫漸漸接受了自己穿越了的設定。
審視起自身來,陳曄明才發覺網絡小說中的奇異與玄幻原來是如此地觸手可及。但可惜的是,這麼幾天過去,陳曄明連“自己”身體都沒弄明白,更別說其他了。
“咕~~~咕~~~咕~~~”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鴞鳴,近處的葦草裏也經常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突然,守車的大漢身體一滯,隨後雙臂青筋暴起,從腰間拔出寒光劍,大喝道:“少爺!敵襲!”
“噌”的一聲,陳曄明登時拍劍站起,隨即心髒驟緊。
這一路過來,每一次遇到山賊劫匪,柴叔都是傳音提醒,每次也都是輕鬆解決。而這一次,柴叔如此態勢,恐怕來者不善。
柴叔撒下的氣障粉末有五六十米遠,但對方卻眨眼便至,三個皆用麻布遮住麵門的大漢從三個不同的方位迅速向馬車衝來,目標明確,皆是舉劍向馬車刺去。
柴叔呐喊道:“敢爾!”一個墊步華斬向最近的一名賊人爆殺而去。
而這名賊人卻絲毫不懼,也早就預料到柴叔會前來阻攔,左腳一踏,順勢橫劍格擋住柴叔這蓄力一擊。
這一下更讓柴叔心叫糟糕,這三人貌似都是啟明境之人!難道說真是陰溝翻了車?在這三州交界的荒郊野嶺之地,被三個啟明境高手劫去了財命?
柴叔一瞬間在心中過了百千條心思,但手上卻絲毫不敢怠慢,食指一彈,霎時間一股紅色粉末就往這賊人臉上飛去。
這賊人自然知道這不是什麼好東西,右手一擋,隔絕了絕大多數粉末,又掩住口鼻想往後爆退。
但沒想到這卻正中下懷,這粉末根本就不是什麼毒粉。
“蓬——”一連串密集的爆炸聲響起,這賊人右手登時被炸得血肉橫飛,整個上半身都是慘不忍睹,跌落出去在地上一邊嚎叫一邊打滾要撲滅燒灼的火焰。柴叔卻連補刀的時間都沒有,踏步飛身向另外兩人追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但這幾個山賊的動作都完整地落在陳曄明眼中,靠近的兩個賊人一左一右向馬車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