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下毒事件,我一連幾日都夜不安寐,用膳也是戰戰兢兢,皇祖母看在眼裏卻毫無辦法,隻能一遍又一遍叫人重新試毒,磨上半個時辰我才膽戰心驚地用膳。
半月過去,我肉眼可見的消瘦下來,原先白胖的臉蛋也不見紅潤了,皇叔也就暫時擱置了讓我們出遊的計劃。
這半月來太子和馨馨一下學便往太宮裏跑來陪我,可我卻無心與他們玩鬧,一閉眼,我就感覺有人在盯著我,等著機會想將我推入地獄。
沈惟音因為這件事天天埋在自己的小暖閣給我研究新鮮玩意兒,什麼金釵上麵紮絨花,會跳的木頭小鳥,我每次都開心的收下,可一到晚上,卻連看它們一眼的心思也沒有。
溫振纓和杜明宇常常拉著柳炙熠來看我,柳炙熠愧疚我明白,他心底一直覺得若不是為他出頭,當眾拂了霍豔豔的麵子,霍豔豔不會恨我至此。
他們三個有時嘰嘰喳喳在我耳邊說著霍豔豔不得好死,有時又說不提晦氣的事兒,說著宮裏哪裏來了個戲班子,哪裏來了個做法事的,禦花園梅花眼瞧著快開了要我去看…
總之這幾個人每日在我邊上晃悠,生怕我驚懼過度傷了身子,想著法的轉移我的注意力。
可我多麼不容易才重活一遭,他們不知道,我遠比他們要更畏懼死亡。
是夜,太子和柳炙熠見天色不早便準備回自己宮裏了。我點點頭,示意巧兒去送,太子將一封信交於我,和我說讓我子時去戲台一敘。
夜裏我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知不覺快到子時了,我讓巧兒進我的裏屋守著,帶著塗文日溜出了宮門。
“小姐,你為什麼怕?”原本準備一路無言的我被塗文日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問呆了。
“誰都會害怕吧,離死亡一線之隔…其實我最害怕的,是我永遠也逃不掉了,我會一輩子活在深宮,一輩子糾結於這些恩怨,一輩子在這片泥潭中無法脫身。”下一句我沒有說出口,我更害怕與心上人兩情相悅,卻被這皇宮傷的千瘡百孔。
那日突生事端,皇叔第一反應便是護住皇嫂,可見他們仍舊深愛著對方,可當貴妃流產,他依舊相信流言蜚語,軟禁皇嫂。
“小姐放心,那日我便說過,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那日是我沒有看護妥當,以後有誰想要傷害小姐,就從我的屍骨上踏過去。”塗文日一臉堅毅,旁人看來隻怕以為他要上戰場保家衛國。
“知道了,我放心。”我淡淡的應著,卻也安心了不少。
回到皇祖母宮裏,發現皇叔和太子坐在正殿,見我來,皇叔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因著有旁人在,我先規規矩矩行了禮才上前。
“陽陽,你受苦了,這些日子皇叔一直忙著朝政,處死了霍豔豔,霍將軍心裏總歸有氣,朕也不得不來回渦旋。”皇叔輕拍了拍我的肩,“瘦了,唉,皇叔決定送你和安安他們去行宮小住,你也去換換心思。”
其實我知道他是想讓我暫時逃離這種環境,後宮雖不幹政,但對外麵的事也不是毫無耳聞。
前朝因為我和霍豔豔的事鬧得厲害,我父王和霍豔豔的父親同為大將軍手握重權。霍將軍是兩朝老人,我父王是皇親國戚,朝堂上一時間分成了兩派爭論不下。
一方麵支持我父親,覺得皇叔的決策沒有錯,當著天子的麵也敢行凶,是對天子威嚴的藐視。一方麵拿著霍將軍是兩朝元老,堅持我也沒有大礙,覺得我父王反應過度。
還有一波人覺得因為我一個小女子鬧得朝堂雞犬不寧,說我是紅顏禍水。
這種環境,我也確實想去外頭避一避。
三天之後,我們所有人都到了行宮,溫振纓和杜明琪拽著一臉陰鬱的柳炙熠到我們麵前。
“說說吧。”我和太子麵麵相覷不知所雲。
“近日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實在不想因為我的小事叨擾兩位了…”柳炙熠說著聲音愈發的小。
“阿熠,你是本宮的朋友,你的事怎麼能算叨擾。”太子板著臉嚴肅起來。
“對啊,我說過我們是家人。”我將手輕輕搭在柳炙熠肩上。
大概是因為長時間精神緊繃,我的麵色並不好,柳炙熠盯著我半晌沒有說話。
“我嫡母,近日身體每況愈下,宮裏讓太醫去診斷,說是中了慢性毒所致,一時間流言紛紛,說是我害怕嫡母生出嫡子所以下毒。”柳炙熠用極平靜的語氣說,仿佛這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那件事出了以後我回府小住了半月,就出了這檔子事,旁人議論我也實屬正常,我不想因為這些小事麻煩你們,清者自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