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勸學》中曾雲:“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那時,我就深刻地理解到堅持的重要性。因此,我全然不顧前兩次的失敗經曆,在幾天後的正月初三早晨,再次來到阿梅家。
這一次,我以“拜年”的名義前往。在沒有舅舅的陪伴下,我竟然“千裏走單騎”,自然手足無措,腦海裏一片混亂。唯那顆熾熱的心,燃燒著堅定的信念,這信念驅動著我,勇敢前行。
在前往惠安的一路上,我仿佛經曆了三天三夜的思想鏖戰一樣,精神高度緊張。當時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讓我最終完成了“過樓下鐵門、爬七樓樓梯、按房間門鈴”等一係列動作,直到忐忑不安地坐在她家客廳沙發上。
盡管,伯父伯母仍然像以前一樣熱情,但我的心髒好像正在追逐蚊子的青蛙,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整場“問訊”下來,汗水浸透我的後背,而阿梅在房間裏沒有出來。
伯父與我聊了很多,很久。
期間,他詢問我對未來的計劃。但由於對前途感到一片迷茫,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至於什麼人生觀和世界觀,苦於自己確實連世界都沒怎麼觀過。最後,我隻是說自己會好好努力,也算是蒙混過關了吧。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交談,已經是十點半了,我告訴伯父伯母:“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伯父微笑著說:“吃完午飯,再回去吧!”
我有些難為情地回答:“謝謝你們,不用了,我想……我想邀請阿梅去我家坐坐。”
於是,伯父將阿梅從房間裏叫出來,向她說明了我的邀請。起初,阿梅麵露難色,堅決不肯同我出去,然而,在伯父伯母的再三勸說之下,她終於十分勉強地答應了。
當時,我喜出望外,就像一個打了勝仗的威武將軍,心裏盤算著這便是已經到了見家長的關鍵步驟。對於此招的高明,我除了心中竊喜之外,更驚歎於自己的勇敢。這種“飛越式”的勇敢,連自己也要伸出拇指點一萬個讚。
從惠安縣城,我們搭車前往張阪。當時的我,就像漁人在茫茫霧海中望見燈塔一般,內心的喜悅無法抑製。透過車窗,外麵一排排亭亭玉立的柏樹,在寒冷的冬天裏,依然那樣濃鬱蒼翠。
車到了張阪街,距離我家還有二公裏路程,需再搭乘摩托車才能到達。當時,她坐在摩托車的中間,我坐在她身後。雖然我們之間保持著兩個拳頭的距離,但對我而言,從未如此近距離地靠近過她,確切地說,是我從未如此近距離地靠近過女孩子。我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的。聞著她淡淡的發香,我如癡如醉,仿佛置身於夢境之中。
記得之前看過這樣一個故事:上帝造人時,最開始的人是兩個頭、四隻手、四條腿的,後來上帝發現這樣的人特別完美、無所不能,所以就把這種人劈成兩個,讓他們消耗光陰,跨越山河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另一半。對此,之前的我還嗤之以鼻,可如今坐在阿梅後麵,我才發現這是真理,於是心裏不斷默念著“阿門”。
摩托車停在一個村道上,我領著阿梅從村道轉入一條雜草叢生的羊腸小徑。這條小徑高高隆起,飄浮在田野上,寬度僅有三十厘米,兩側都是種滿花生的田地,一不留神就會因為踩空而掉入田溝。那些雜草,淹沒了行人的腳踝,草叢中常有蜥蜴左右奔竄,更有蟋蟀上下蹦跳。當走到我家門口時,在我身後的她驚愕地問道:“這就是你家啊?”
我轉過頭,羞澀地看了她一眼,囁嚅地說道:“是!”
到了我家,大概是中午12點。當時,大姑也在我家拜年,大家正圍坐在一張圓桌上吃飯。見阿梅來了,家人們都熱情地叫她坐下,這種熱情應不亞於魯迅當年到日本仙台留學時所受到的禮遇。
阿梅滿臉通紅,尷尬地坐下,奶奶和媽媽則對她上下打量、左右端詳。家人們臉上此起彼伏的笑容,能堆出一座座連綿的山脈來,都恨不得把阿梅捧在手心,當聖賢書一樣看著,當聖人一樣供著。
雖說熱情是融化冰川的火焰,是照亮天空的月光,是孤帆返航時的燈塔,但在家人們一直熱情地叫她吃菜的情況下,她卻始終沒有動筷,隻說自己口渴,頻頻倒水喝,好像正在參加的是一個可怕的鴻門宴。
在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後,阿梅噤若寒蟬。席間,大姑笑意盈盈對她說,“我家阿鬆,從小讀書就好,而且講文明、懂禮貌,將來一定有出息!”
她沒有說什麼,隻是一味地笑。這種笑顯得格外僵硬,就像雨果筆下那個帶著深深悲哀的笑麵人。她似乎不敢抬頭麵對大家,眼神還有點飄忽。這種飄忽,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往往還不自覺地飄到桌底,似是在桌底發現了可疑的地雷一般!
用餐中,她示意我出來,問我洗手間在哪裏。我帶她到大廳東側——爸媽的房間,指著床鋪旁邊用簾子遮住的一個木桶,難為情地說:“這就是我們小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