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五十六年冬末,整個京城依然籠罩在一層銀霜之下,這一年的冬天格外長,好似皚皚白雪不會消散一般。
正元殿內,這是蕭玉繼位後的第一個早朝,看著大殿下站著的文武百官,他終於有了一種大權在握的真實感。
薑頌就那麼直直地站在臣子之列,仰頭看著坐在金漆雕龍寶座上,睥睨天下的男人。
他明黃色長袍上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袍角那洶湧的金色波濤下,衣袖被風帶著輕輕擺動,飛揚的長眉微挑,寫滿了誌得意滿的喜色。
那是她七年來,殫精竭慮鏟除異己扶持上位的皇帝,也將會是自己未來的夫君。
“今日,朕初登大寶,雖為天命所歸,然肱股之臣必要封賞,亂臣賊子亦要伏誅。”
蕭玉說著,掩斂了眼中的其他情緒,涼薄的掃過大殿眾人。
薑頌在與他眼神接觸的一瞬,突然感覺到了一陣透心徹骨的涼,仿若雪落滿了心間,讓她無所適從。
“兵馬大元帥薑闖之子薑頌,女扮男裝,欺君罔上,念其家人亦被欺瞞,且薑闖忠勇一世,護駕有功,遂不予追究連坐之責,將薑頌即刻押入天牢,等候發落。”
“其手下眾將領過往甚密者,亦打入天牢,審查核實後,按罪論處。”
“什麼,薑將軍竟是女子??”一時之間朝堂之上討論的聲音此起彼伏。
無暇顧及周圍群臣或詫異或憐憫的眼光。
薑頌此刻腦子裏一片空白,她看到父親滿臉的不可置信,不由緊握的雙手青筋暴起,身體微微的顫抖,直到被壓入天牢,還是無法相信在大殿之上發生的一切。
她本無意參與朝堂之上的紛爭,也對權利地位不甚在意,隻因陰差陽錯,成了蕭玉手上最鋒利的刀,除了宦官佞臣,廢了太子王爺,將他一步步送上了那個人人覬覦的王位,沒想到最終竟落得這步田地。
大牢裏頭暗無天日,充斥著腐朽的味道。看著被關在牢裏,那些曾經和她浴血奮戰的同胞,一天天的減少,不知是被如何處置。
薑頌這裏每日隻有獄卒按時給她送來餐食,再無一人來過,她仿佛被所有人遺忘了一般。
身上的囚袍寬大的很,即使已經入了春,寒風依然凜冽的往袖中灌,冷的鑽心徹骨,時間久了便也麻木了。
當她被從刑部大牢帶入宮時,險些叫雪光刺了目。竟沒想到,過了這麼許久,雪竟然還裹挾著這座皇城。
走了不知多久,如今薑頌因為腹中的孩子,身體越發沉重,雙腿已經快要抬不起來的時候,侍衛帶她停住了腳步。
抬頭看到鳳棲宮三個字,她怔愣了一瞬,這裏就是蕭玉曾經許諾自己的地方吧,給她和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高貴地位,如今隻剩諷刺。
進入內殿,隨侍的宮人紛紛退下,屋裏應是燃著香銀碳,很溫暖,卻讓習慣寒冷的薑頌不禁打了幾個寒顫。
“姐姐,我來送你最後一程了。”一身華貴的衣衫出現在薑頌的視線裏,這聲音她太熟悉了。
“你怎麼在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難道這一切你早就知道?”薑頌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的孿生妹妹會出現在這鳳棲宮裏,還說著要送自己最後一程。
“知道什麼?是陛下不會娶你,還是要將你處死?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她的聲音一如從前般溫柔,聽在薑頌的耳中卻如同驚雷般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