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才剛剛升起,紅楓公園門口的一片空地上卻早已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
紅楓公園是這個北方小城最大的一個公園,公園門口有一片空地,每到節日的時候,公園的工作人員就在空地上擺滿花草,而不是節假日的時候則空著。也不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群小販悄然出現在了這片空地上,他們中有賣糊辣湯的,有炸油條的,有炸串的,有賣香辣麵的的,有賣冰棍的……似乎大家都看中了這塊風水寶地,越來越多的小販從四麵八方湧來,慢慢地居然形成了一個小型市場。剛開始的時候,公園管理處的人員將這個市場定為非法市場,下定決心要取締它,可是他們行動了好幾次,卻連一家都沒有攆走,最後,公園管理處妥協了,他們默許了這個小市場的存在,但是有個條件,那就是要給他們交管理費,大攤兒每天10元,小攤每天5元,除此之外,他們還雇了個姓高的老頭來維持秩序,防止公園的大門被攤子堵上,就這樣,在公園管理處的“管理”下,市場越來越繁榮了。
三喜原來住在農村,丈夫則在城裏的工廠上班,費了N大的勁,花了N多的錢,三喜終於有了城市戶口隨丈夫進了城,三喜心想,這下可好了,終於可以享享福了,可是好日子才沒過幾天,丈夫下崗了,她又沒有正式工作,還有一雙兒女要讀書要吃飯,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三喜是個能幹的女子,她試圖通過賣菜、賣鞋、賣衣服、甚至跑去給人家裝卸煤灰來補貼家用,但是都因為收入不佳而中途放棄了。一個偶然的機會,三喜發現炸串很來錢,於是就有張羅著準備投身到“炸串事業”中去。所謂的“炸串”很多城市都有,就是把土豆、青菜、麵筋、血豆腐等東西穿在簽子上放在鍋裏炸,然後灑上調料就可以吃了。這個小城的炸串買得很便宜,一毛錢一串,所以又叫“一毛炸”,雖然便宜但是卻很好吃,所以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愛坐在那裏吃上一兩塊錢的。收拾小推車、買爐子、買筒子鍋、買簽子,三喜風風火火地忙了整整兩天,終於把炸串的家什收拾利落了。可是到哪裏去賣呢?三喜心中早有打算,她家就住在離公園市場不遠的地方,路近,方便,而且那裏的流動人口多——原來她早就看好了公園小市場——於是,三喜成了公園小市場熙攘人群中的一員。
人有一種本性叫做欺生。三喜剛去的時候,把攤子支在了兩個賣香辣麵的中間,結果,左邊的老伴不樂意了,說三喜擋了她的財路,三喜心想,這是常有不是你家的,更何況路留得這麼寬,不可能影響你的生意,憑什麼這麼霸道,但轉念一想畢竟自己是新來的,弄得太僵也不太好,於是就將攤子往右邊挪了挪,這下好了,右邊的老板又不願意了,說當了她的財路,這下三喜怒了,將攤子挪回了原處,任憑左右兩邊的老板指責就是不理,隻顧做自己的生意,後來左右兩個老板也覺得沒意思了,於是停止了指責,各忙各的生意去了。這樣的關係僵持了大概一個星期。三喜很聰明,後來,無論關係好不好她見了左右老板都主動打招呼,有時買了西瓜還主動切一塊給左右老板送去,慢慢地,三喜和他們熟悉了,他們也承認了三喜的存在。
漸漸地,三喜在公園市場中站住了腳跟,同時她也深深了解了要想在這塊地皮上混,哪些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城管的人,一種是公園雇來收管理費的。城管的就不說了,人家是帶大簷帽有國家撐腰的人,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可是這收管理費的就有點氣人。公園雇來收管理費的都是些附近農村的小地痞,一個賽著一個賴,你想啊,一方麵,收錢這東西隻能由地痞來幹,誰掙倆錢都不容易,哪願意那麼輕易的就給了別人,所以每每碰到公園管理處的收費人員小販們都使出渾身解數跟他們磨,反正少交一塊是一塊,後來收費的換成了地痞,地痞可不吃那一套,不交錢?不交錢你給我等著!所以大家對地痞是又恨又沒辦辦法。另一方麵人家好孩子也不會來幹這個呀。管三喜這片的有兩個痞子,一個矮矮胖胖的,叫三兒,三喜認得他,因為三喜剛進城的時候丈夫單位還沒給分房子,所以他們就在三兒的村子裏租了一間房子,跟三兒和三兒的父母都認識,另一個是個瘦高個,留個小分頭,三喜也不知道他叫個什麼名,每次提起他都管他叫“瘦高個”。畢竟是認識,每次三兒來收費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走到跟前說“姨,又出來了?”要不就說“呀,姨,今天咋出攤這麼早呢”也不用他提交錢這一茬,三喜就一邊跟他寒暄一邊把錢遞到他手裏,有時候三兒也不要錢,來了就坐在凳子上跟三喜說“姨,給炸三塊錢的”三喜也不吭氣,將五塊錢的串放進鍋裏,弄好以後端到三麵前,還問上一句“咋?今天沒吃飯?”,吃完以後,三兒也不給錢,就當是跟那天的管理費扯平了。瘦高個就不行了,橫得要死,來了就是“哎哎哎,趕快把你的費交了,說你了,聽見了沒有”這個時候,三喜總是斜著眼白他一下,然後乖乖的把錢交了。有一次,三喜攤子上剛好有個顧客,這時候瘦高個過來了,三喜沒來得及招呼他,結果瘦高個怒了,拿著三喜切菜的刀指這三喜惡狠狠地說“說你了,到底交不交”三喜也不是省油的燈,看他把刀拿起來了,便歇斯底裏地喊了起來“不得了了,要殺人了!”他這一喊不得了,旁邊的小販們一下子都圍了上來,紛紛指著瘦高個罵——也怪他平時太囂張不懂得象三兒那麼圓滑,大家都對他都恨得不行——可能是也沒見過這種陣勢,一下子有這麼多人圍過來,瘦高個也有點怕了,趕忙把刀放下,客客氣氣地跟三喜說“把你的費交了吧”有這麼多人在,三喜的腰杆也硬了“就憑你還想跟我收費,想跟我要錢去把三兒叫來,除了他我不交給別人”明擺著的,這片就他跟三兒倆人負責,除了三兒不把錢交給別人顯然就是在擠對他,瘦高個也沒敢說話,灰溜溜地走了。再後來三喜果然是隻把錢交給三兒,如果哪天三兒沒來隻有瘦高個一人,那三喜那天的管理費就不用交了。有人要問了,那後來瘦高個怎麼那麼聽話呀,說不給錢就不給錢了,他也不找事,這好像不是地痞的作風,諸位不要忘了,三喜可跟三兒可有交情,更何況瘦高個還是三兒罩的,三兒私底下肯定跟他“上過課”他才這麼老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