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困了,必須睡覺。
這是李江年閉上眼睛前的最後想法。
此時是6171年,賽博元年。
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李江年的意誌抽離,被人強硬拖拽很長一段距離後,後背火辣辣的痛,然而肩膀上的舊傷很神奇的沒有發作。
“我這是在哪兒?嘶!”
不等李江年開口嗬斥,周圍人一哄而上朝他扔雞蛋、菜葉,腥氣衝天。
“怪物!”
“喪門星!我呸你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害得老李家家破人亡還有臉回來!非要把我們一個村子的人都克死才罷休嗎?”
“誰說不是?連個挑夫徒弟都做不好,還張口閉口都是讀書!哪家的秀才舉人像是他這般窩囊模樣?嗤——”
李江年忍著額頭的痛意睜開眼睛,這下更多的臭雞蛋和石子朝他扔了過來。
“看看那雙眼睛!咦!怪不得闔家人都被這個小掃把星克死了!重瞳啊!大凶之相,要是生在女兒身上,注定是紅顏禍水,狐狸媚子!勾的好人家的漢子都丟了魂兒。”
“嘖嘖嘖,快走,小掃把星記仇呢,被他記上還不是平白添了晦氣,快走!”
零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李江年深吸口氣,不敢相信自己一覺睡醒穿越到了陌生的異世界。
雖然看起來這副身體的原主人十分不受人待見。
但是這對於命不久矣,每次睡著都可能是最後一次看見太陽的李總指來說已經足夠幸運了。
人類文明經曆了機械文明和星際社會後開啟了賽博時代,道德無下限,社會崩壞。
機械和智能取代全部勞動,人類隻需要坐享其成,從出生到死亡。
意識到AI掌控文明的人類高層逐漸嚐試跳出智能生活,但無疑皆以失敗告終。
這部分人類高層被AI以極端恐怖分子對待,取消全部醫療供給,試圖以這部分人的死亡衰敗終止人類愚蠢的自救行動。
李江年,這一被命名為“天光”的行動總指揮,擁有該行動的最高裁定權。
“看來,我大概率已經死了啊。”
支撐起目前這副孱弱的身體,李江年搖搖頭,這也太弱了。
連她從前的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從接收到的記憶裏,她得知這是一個生產力十分落後的時代,甚至沒有誕生機械和初始智腦。
火耕土種,士農工商,以耕讀傳家,以詩書入仕。
原主是李家村裏旁支一家支撐門楣的兒子,也是掙紮在考取功名這條路上的學子。
若單單是如此也就罷了。
要命的是李江年和她一樣,是女扮男裝。
唯一不同的是,她為了權利,自願舍去女子身份,橫刀跨馬所向披靡。
可這個身處異界與她同名同姓的“李江年”,卻是從出生起就被迫的。
眼饞過鄰居家小女兒的新奇裙裝,好奇過縣裏鋪子上碼好的胭脂水粉。
可因為家中遲遲沒能生下男丁,隻得一藏到如今。
“嘖,也太慘了點,不過長得這麼好看,是怎麼藏到今天的?”李江年站在河岸上望著水泊中的倒影,簡直要對影自憐了。
又是一段記憶湧入腦海,李江年沉默了。
原主前兩日為生計所迫,去往宣城給一個挑夫做徒弟,因為生的實在唇紅齒白,被來買東西的客人一再推搡調戲。
泥人尚有三分脾氣,原主一氣之下狠狠推了客人一把。
誰知那人就賴上了師徒倆,挑夫也趁機辭了這份差使。
在宣城中做工的幾日,又恰逢原主的祖父去世,醉心詩文的原主父親燒紙不小心留了火星子,以至於一家人都葬身火海,隻剩下宿在城中的原主逃過一劫。
偏偏他生來左眼重瞳,皆言能帶來災厄,村中婦人更是厭他怕他。
也就有了李江年方才穿越時被砸的場景。
“砰砰”的心跳聲在胸腔裏回蕩,李江年按住心口,摸到一塊隱隱發燙的皮膚,他瞬間瞪大了雙眼,連帶著重瞳都泛起紅色。
隔岸的孩童被他這副走火入魔的樣子嚇得連滾帶爬。
李江年顫抖著躲進一人高的灌木,手伸進袍子裏露出那塊皮膚,確認後不禁狂喜。
是智腦!
本應隨著穿越消失的智腦跟隨她一起到了異世。
而且更妙的是,由於異世界的限製,原本配備在他身上的高等擬人智腦降級為初始化智能係統,不具備感情芯片和自主思考能力,是純粹的輔助工具。
意識之外,一群村民扛著鋤頭氣勢洶洶的朝著山坳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