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韻緩緩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原木的橫梁,一條條錯綜複雜,空氣中原木的香味緩緩滲入她的鼻腔內,空氣清新而甘甜。蘇韻韻全身鬆軟無力,她試著挪動手指腳趾,使不上更大的力氣,掙紮了幾秒鍾便覺得身體疲乏。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通過屋頂看起來像是山中獵戶或者是山民的家中,屋子裏靜悄悄的,隱隱傳來屋外刮風下雨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推開了,進來一個腳步輕巧緩慢的人,窸窸窣窣地在門口折騰了幾下(把蓑衣掛在牆上),便走進房中。蘇韻韻把頭偏過去一些,看到一位穿著粗布衣服的老婦人。這婦人背對著她,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後低頭忙著整理衣服,此刻並沒注意到她。展平了衣角,老婦人轉過身,正對上蘇韻韻的眼睛,開心地喊了一聲,隨後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床前。“姑娘醒了,看起來還是有些虛弱,不過醒了就好,大掌櫃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姑娘先別亂動,傷口還沒長好呢,我給姑娘先喂些水喝,等下再端碗雞湯,姑娘吃些東西也就有力氣了。”
“今天是幾號了?”蘇韻韻怯生生地開了口。
“初十了。姑娘昏過去兩天,傷口感染,發了一天的高燒。萬幸都是皮外傷,用草藥敷了幾次傷口,再服了幾碗藥湯,姑娘的燒總算是退了,人也看著有生機多了。大夫說,姑娘很快就會醒過來,要我留心,誰成想老婆子出去拿躺藥的功夫,姑娘就醒了。”
蘇韻韻的意識逐漸清醒,身上也逐漸感覺到了痛感。她在老婦人的幫助下,喝了一碗水,隨後被扶起來靠在一堆軟軟的墊子上,她這才有機會打量這間屋子。屋子不大不小,她躺在主屋炕上,對麵擺著一張桌子和兩把高凳,就是北方地區最常見的民居形式,門口還擺了一張木床,可能是老婦人住的。雖然外麵在下雨,但是屋子裏並不冷,房間整潔幹淨,老婦人出門拿雞湯了,但並未出屋門,說明這間屋子的隔壁就是廚房。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桌子上放著老婦人剛拿回來的東西,應該就是她剛取回來的藥。除此之外還擺放著一套茶具和一個針線筐,看起來隻有她和老婦人兩個人生活在這裏。
剛剛老婦人提到了“大掌櫃”,應該就是這裏的主人,聽起來像是生意人或者是村裏的財主。如此看來,是大掌櫃一家救了她,並且給她醫治,她並沒有落在官兵手中,這條小命算是暫時保住了。她可真是命大,死裏逃生,還遇到了好心人。倚靠久了,蘇韻韻逐漸覺得有些疲累和酸軟,四肢和屁股的皮肉疼痛夾雜著肌肉酸痛,提醒著身體的主人在過去剛剛經曆了一場驚險的死裏逃生。蘇韻韻到現在仍然是茫然無措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並不是她這個弱小少女所能分辨和承受。她腦海中有諸多不解,爹爹和哥哥在邊境,為何那些抄家的官兵口口聲聲稱他們為叛臣,全家也都因此而被抓走,蘇宅門口貼上了封條,往日井井有條的宅院霎時間人去樓空。
那時候,蘇韻韻剛從外婆家回來,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聲勢浩大的官兵把蘇家團團圍住。她機靈極了,混在圍觀人群中,並沒有聲張,因此未被官兵當場帶走。但是,蘇韻韻的名字也是登記在冊的,官府核對戶籍和所抓的人,很快便會發現她這條漏網之魚,因此她是無法逃脫,被官府發現也隻是早晚的事情。蘇韻韻躲在家門口,看到家裏的親人、傭人、丫鬟、花匠一個接一個被押走。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隻知道父兄正在遼東前線,於是下定決心要去遼東找他們,或許可以弄清真相,把家人救出來。夜色中,她出了城,可沒多久,沿途的驛站告示上便出現了她的通緝令,各個城門關口也加緊了對過路行人的盤查。然後就是官兵的搜捕,蘇韻韻隻得一頭鑽進大山裏,躲躲藏藏,躲在岩洞中聽著外麵官差搜山的聲音。最終,在夜色中,她看到了遠處的火光。她想,去那地方取暖要口飯吃也好,她衝著光亮走去,還沒到便昏了過去。昏過去前,蘇韻韻想,完了這次要被官兵追到或者被野獸吃掉了。
蘇韻韻正在複盤過去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想要從中獲取些蛛絲馬跡,老婦人帶著吃食又回來了,一碗雞湯麵,湯多麵少,許是怕她身體未恢複不好消化。蘇韻韻胳膊酸痛,抬不起來,手指也不利索,於是老婦人慈眉善目地把食物一口口喂到她的口中,還不住地安慰她,慢點吃,吃下去身子就好了。蘇韻韻想著,自己應該克服一下身上的疼痛,去見一下大掌櫃,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同時,她應該盡快向大掌櫃交代清楚自己的來曆,以免自己的身份會牽連到大掌櫃,給救命恩人帶來災禍,那豈不是成了恩將仇報。
正想著,門再次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裹挾著外麵的風雨進了屋子,人還沒露麵就聽到了爽朗豪放的聲音。“聽說小娘子醒了,我可得來看看這小娘子長得有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