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屋內生著爐火,溫暖如春。
汪興朝一身便裝,案上擺著一套茶具,茶杯中已經沏好了茶。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汪興朝卻是親自起身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名家仆,恭敬道:“大將軍,人到了!”
汪興朝向家仆身後望了一眼,見到一道身影正靜靜站在後麵,身著鬥篷,遮掩了全身上下。
汪興朝隻是淡淡道:“進來吧!”也不多言,轉身直接走到椅邊,那鬥篷人這才跟進屋內,家仆卻是輕輕帶上了房門。
鬥篷人抬手推開帽子,顯出一張頗有些蒼老的臉龐,年過五旬,頜下沒有寸須。
“大將軍!”鬥篷人拱手行禮。
汪興朝臉色卻是很鎮定,淡淡道:“坐吧!”
鬥篷人走上前,在旁邊的一張椅子坐下,含笑道:“今夜寒風刺骨,大將軍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蘇大人的心情卻似乎很不錯。”汪興朝淡淡道:“你應該知道,甲山失陷,秦逍手中不但多了一座城,而且獲取了大批的錢糧。”
鬥篷人歎道:“恕我直言,遼東軍承平日久,即使秦逍出關的時候,大將軍和麾下諸將也沒有意識到威脅,太過輕敵。”搖頭道:“大將軍誅殺譚勇,要殺人立威,其實在我看來,還是操之過急了。如果隻是囚禁譚勇,讓甲山那邊拿出錢糧來贖,也許又是另一番局麵,那批錢糧未必能落入秦逍之手。”
“蘇大人是在教我做事?”汪興朝斜睨了鬥篷人一眼,臉色不悅。
鬥篷人倒是淡定,笑道:“不敢。”
“你今日來見我,又有何事?”汪興朝問道。
鬥篷人輕歎道:“大將軍還在生氣?”
“生氣?”汪興朝冷哼一聲,道:“你可知道,因為你們的失手,讓本將失去了一隻手臂?”
“大將軍是說步六達?”
汪興朝道:“如果不是疫病真相被揭穿,步六達又豈會決然倒向秦逍?步六達部之內,有許多頭領與我遼東軍交好,如果不是給了大單於口實,讓大單於有機會將罪名扣在遼東軍頭上,那些頭領也絕不會輕易答應投向秦逍。”盯著鬥篷人,臉色難看:“你不是再三保證,漠東大疫,可以讓漠東諸部全都聽從本將之令,聯手剿滅龍銳軍?”
鬥篷人道:“此事確實是我們對不住大將軍,還請大將軍恕罪。”
“恕罪又有何用?”汪興朝淡淡道:“恕罪能改變眼下的局麵?”
鬥篷人道:“大將軍似乎很氣餒?其實無此必要,一切也都還在掌握之中。”
“哦?”汪興朝怪笑一聲,道:“你可知道,遼東康豐縣的豪族們已經起事。甲山丟失不到三日,康豐縣一夜之間也丟了,而這都隻是開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現在遼東已經不隻是星星之火,用不了多久,遼東諸縣都將叛亂。他們的心思,本將很清楚,就是因為龍銳軍已經向遼東進軍,他們有了依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快除了遼陽城,遼東諸縣都將會投向秦逍,這就是你說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大將軍,東北世家豪族,不過是牆頭草而已。”鬥篷人道:“誰是勝者,他們就會倒向誰。今日龍銳軍勢頭正盛,他們倒向秦逍,等到他朝大將軍擊潰龍銳軍,這幫世家豪族又都會跪倒在大將軍的腳下。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汪興朝道:“如此看來,蘇大人似乎有辦法扭轉局麵?”
“敢問大將軍,渤海那邊是否已經確定了出兵的日期?”
汪興朝神色冷峻,淡淡道:“淵蓋建雖然承諾出兵,但至少也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
“所以這步棋並沒有錯。”鬥篷人道:“大將軍現在根本不必在意遼東諸縣的反應,隻要守住遼陽城,就有扭轉局麵的機會。”
汪興朝神色冷峻,不置可否。
“就如同之前我們所計劃,隻要渤海人控製海上,襲擾秦逍的後方,龍銳軍就根本無法集中兵力攻打遼陽。”鬥篷人道:“遼陽城之堅固,乃是東北第一名城,守上一年半載隻怕都有可能。”
汪興朝目光冷厲,盯著鬥篷人眼睛道:“你們那位大先生的算盤倒是打得很好,讓本將在東北拖住秦逍和龍銳軍,好方便你們在關內行事。”
“大將軍言重了。”鬥篷人道:“大先生和大將軍有盟約在先,各有職責,事態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大將軍也不該將責任全都推到我們身上。”
汪興朝臉色更是難看,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
“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鬥篷人的聲音嚴肅起來,問道:“一切還是要按照計劃進行下去。大將軍這邊的壓力確實很重,但事到如今,除了堅守遼陽城,也沒有其他辦法可行。”
汪興朝微一沉吟,終是問道:“需要堅守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