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司馬驚駭之餘,很快就明白,汪興朝和自己都賭輸了。
宛若從地底冒出來的騎兵當然不可能是遼東兵。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皇甫雲昭的算計。
皇甫雲昭的計劃,本是讓他設下埋伏,一口吃掉陳芝泰,但事實上陳芝泰就是皇甫雲昭拋出來的誘餌,皇甫雲昭真正的計劃,反而是要吃掉一支遼東兵馬。
皇甫雲昭也許沒有想到汪興朝會派出自己的嫡係精銳,但肯定料到遼東軍一定會派出一支驍勇之師。
他當然沒有想過要一口吃掉遼東軍,但是設下這個圈套,給予遼東軍再一次沉重打擊,甚至借此消耗遼東軍本就不多的有生力量,這才是皇甫雲昭真正的目的。
塗司馬後背生寒。
但他此刻已經沒有時間去思索,那支騎兵以最快的速度衝過來,如狼似虎。
如果遼東騎兵沒有殺過去衝擊陳芝泰的兵馬,上千騎兵還是足以與這支冒出來的敵騎一戰,但遼東騎兵已經紮入了陳芝泰的部隊之中,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騰出手來救援。
“長矛兵列陣,長矛兵列陣!”
塗司馬嘶聲叫喊。
他知道現在唯一可以應對的辦法,就隻能是讓長矛兵列隊迎擊。
戰馬雖然是牲畜,但活生生的動物並沒有那麼傻,如果衝向的是如林般的長矛,戰馬也不會真的傻傻向長矛撲過去,它們會躲避障礙,想辦法回避,如果是沒有經過訓練的戰馬,甚至會停下來不再衝鋒。
遼東騎兵不少,塗司馬知道騎兵的優勢和弱點。
如果他早有準備,早早就列陣長矛兵作為屏障,也許還能抵擋一時。
但現在一切都晚了。
他率領的近兩千步卒是向南邊追殺陳芝泰,根本想不到從西側會有騎兵突然殺出來。
皇甫雲昭本就是用兵高手,當然知道如何使用騎兵。
騎兵最恐怖的進攻方式,並不是正麵直接衝向敵軍,而是迂回到敵軍側翼,自敵軍腰部切入進去,這種情勢下,極難防備,而且很容易就被騎兵將隊伍從中切斷,首尾分離。
現在敵騎使出的正是這一招。
塗司馬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在這短短時間就組織起長矛手列隊成屏障。
反倒是長矛兵聽到塗司馬的叫喊,回過神來,紛紛向西側移動,還真想列成隊形。
但如此一來,隊伍中的士兵們就互相擁擠,一時間反倒讓陣型變得混亂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敵騎隊伍已經衝上來,一陣陣撞擊之聲響起,敵騎就像是無數箭矢紮入了塗司馬的隊伍之中,而馬上的騎兵也是揮刀便砍,慘叫聲連續不絕,血光飛舞,殘肢斷臂在空中四處亂飛。
敵騎卻也有千騎之眾,作戰風格與遼東軍幾乎一樣,而且塗司馬看到敵騎的裝束,更是心驚,因為這些騎兵的裝束和遼東騎兵幾乎沒有太大的差距,唯一的差距,就是所有騎兵的手臂上綁著白布條。
騎兵們在遼東軍中迅速穿過,颼颼如風。
也幸虧這支兵馬是汪興朝麾下的精銳,否則被這麼一衝,隊伍很容易就會崩散。
雖然敵騎凶狠,但遼東步卒們卻也還是奮力揮舞戰刀、挺起長矛,向馬背上的敵騎殺過去。
這些兵士都清楚,如此逆境,一旦放棄抵抗,就等於將性命完全交到對方的手中,隻有拚死一戰還有生機,否則根本無法活著回到遼東。
隻是一會兒功夫,塗司馬麾下這支隊伍就像是突然炸開了鍋,吼叫、慘叫、人喊、馬嘶不絕入耳。
塗司馬身邊有十幾名精騎近衛,他的甲胄很顯眼,哪怕是在夜裏也容易被看到,所謂擒賊先擒王,敵軍當然知道抓住將領的功勞有多大,所以不少騎兵都是直接向塗司馬撲過來,而塗司馬身邊的近衛將他團團護住,奮力抵擋敵騎的攻擊。
塗司馬看到敵騎都是遼東騎兵的裝束,也是駭然。
他知道皇甫雲昭麾下確實有一些騎兵,但也得到可靠消息,現如今皇甫雲昭麾下最強的騎兵,其實還是竇雄的人馬。
竇雄率領兩千騎兵血戰龍壩,卻被龍銳軍和真羽鐵騎聯合擊敗,死傷慘重,不過秦逍並沒有趕盡殺絕,將竇雄極其殘部都收降,而竇雄剩下的騎兵兀自有錢千騎之眾。
遼東軍中的將領不少,騎兵將領也很多,但竇雄在騎兵將領中卻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否則汪興朝也不會讓竇雄帶著騎兵和不死軍設伏襲擊秦逍。
竇雄和他麾下的騎兵被秦逍收降後,安排在皇甫雲昭麾下聽令,塗司馬心中清楚,如果不出意外,這支騎兵肯定就是竇雄的那支騎兵。
竇雄的騎兵與汪興朝這三千兵馬雖然都隸屬於遼東軍,但平日裏卻不是在一個駐營,在遼東軍內耗情況極為嚴重的情況下,這兩路人馬也談不上有太深的同胞之情。
所以敵騎殺過來的時候,並不客氣,而竇雄麾下騎兵的凶狠和善戰,也還真不是遼東其他騎兵能夠匹敵。
陳芝泰已經是戰甲浴血。
他雙手各持一把斧子,騎在馬背上,一人麵對數名敵騎,奮力拚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