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澹台懸夜眉頭難得微微鎖起,道:“我隻以為他是最普通不過的人,但後來慢慢發現,他反倒是我難以把控之人。”
聖人淡然笑道:“難以把控?”
“他做的每件事情,都出人意料。”澹台懸夜道:“許多人都以為,他去往東北,用不了多久便會狼狽回京,誰能想到竟然被他在東北打開這樣一副局麵。”
“你害怕他擁有了財源,壯大龍銳軍,會阻擾你的計劃?”
澹台懸夜凝視聖人,很認真道:“不錯。早在多年前,大唐北上的計劃我就製定好,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三麵進軍,兵分六路。唐軍主力集結於北方四鎮,自四鎮進軍,目標直取漠南。另外兩路,則是從東西兩翼包抄,西陵一路兵馬,東北一路兵馬,西陵軍突破漠西,而遼東軍則是突破漠東,最終三路大軍會合於漠南,橫掃漠南草原,將杜爾扈部斬盡殺絕。”
“西陵陷落,打亂你的計劃。”聖人心下震驚,但麵上卻很鎮定。
她自問洞悉人心,對人性看的極深,可現在才明白,眼前這個與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竟然在自己麵前隱藏了十年,而自己竟根本沒有看穿過他的心思。
眼前這個男人的臉龐棱角分明,陽剛不失英氣,甚至有一股正氣凜然之勢。
可是在這張俊朗的麵孔下,竟然有一顆瘋狂的複仇之心。
澹台懸夜笑道:“再完美的計劃,也終會出現變化,如果一切都能夠按照我的設想發展,那反倒是匪夷所思。其實我本就沒有想過兩翼兵馬真的能夠與主力會合於漠南,他們能夠牽製兩邊的草原諸部,我就已經很滿意。”微頓了頓,才道:“西陵丟失,這一路兵馬自然是不複存在,不過漠西諸部素來與漠南不合,就算大唐北上攻打漠南,漠西諸部也不會出兵增援。”
“前一陣不是有戰報呈上來,漠東錫勒諸部與圖蓀人兵戎相見。”聖人緩緩道:“既然如此,漠南如果受到攻擊,漠東諸部自然也不會出兵支援,那麼東北這一路兵馬也就不必牽製漠東諸部。”靠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道:“你忌憚秦逍,無非是擔心到時候他如果掌控東北,不會奉旨從東北配合出兵,既然東北這一路可有可無,不會影響大局,你又何必忌憚他?”
澹台懸夜搖頭道:“沒那麼簡單。我不擔心他抗旨拒絕出兵,恰恰擔心到時候他會阻擾唐軍北上。”
“他能攔得住你?”
澹台懸夜將視線投向遠處的窗外,沉默著,喃喃道:“不知道,正因為不知道,才會對他心生忌憚。”將手中的那道公函放在桌上,若有所思。
聖人瞟了那公函一眼,淡淡道:“秦逍隻是初生牛犢,比起杜爾扈鐵瀚,無論實力還是手腕都相距甚遠。澹台懸夜,你對秦逍都心生忌憚,有什麼資格去挑戰鐵瀚?”
澹台懸夜一怔,隨即笑道:“聖人說的是。”拿起那道公函,道:“秦逍想要財權,我就給他財權,至少現在他隻能將精力放在汪興朝那邊,無力顧及關內,也許等他扳倒汪興朝的時候,漠南已經成為大唐的疆域。”
秦逍現在的精力並沒有放在汪興朝身上,而是放在了興安門。
興安門是皇城穢門,每晚子時開始到寅時之前,兩個時辰都是敞開著,由淨事監將宮中的馬桶全都運出來進行處理。
秦逍潛入宮中與麝月私會,當時就是在長孫媚兒的安排下,自興安門入宮。
這一轉眼間,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
連續三天,他都在觀察興安門的動靜。
誅殺盧俊忠,當然不是秦逍此次回京的唯一目的,對他來說,更重要的事情,是弄清楚宮裏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故,麝月公主一切是否安然無恙。
刑部堂官盧俊忠被刺殺,雖然已經過去幾日,但刑部卻封鎖了消息,並沒有讓盧俊忠的死訊在京都傳開。
秦逍知道朱東山肯定是在進行部署。
盧俊忠被殺,自然對刑部造成極大的震蕩,即使有朱東山穩住局麵,可是一旦事情傳揚出去,朝野必然會生出波瀾,事出突然,就連刑部的差役們也都會陷入恐慌之中。
刑部從上到下都知道自己被朝中各司衙門憎惡,沒有了盧俊忠,群龍無首,刑部官員和差役一旦陷入恐慌,很可能會給敵人帶來機會,所以朱東山等幾名高官自然是竭力封鎖消息。
秦逍沒有心思再去管刑部之事。
他現在隻是想找到機會先潛入宮中再說。
如果是半年前,他就算有這個心,也不敢 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