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愁笑道:“有意思,可還有酒?”
他本是前來刺殺左玄機,但此刻卻似乎是老友重逢,饒有興趣地要與左玄機談下去。
左玄機也是一笑,伸手拿過一隻酒壇遞給沈無愁,沈無愁接過之後,拍開封泥,仰首灌了一口,這才道:“你繼續說。”
“有人要在京都作亂,就必須先要想到如何去對付三支衛戍京都的兵馬。”左玄機道:“如果無法掌握其中任何一支兵馬,在京都作亂,簡直是自尋死路,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叛黨肯定是控製了其中的一支兵馬。”
沈無愁微笑不言。
“神策軍當然與叛黨沒有關係。”左玄機含笑道:“那麼武-衛軍和龍鱗禁軍,都可能是叛軍。不管這兩支兵馬哪一支要參與叛亂,叛黨最大的麻煩,自然還是神策軍。神策軍駐紮在京郊,京都一旦有變,隨時可以進京平叛,所以隻要神策軍不動,叛黨就不敢輕舉妄動。”竟是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口中,慢慢嚼咬道:“蘇州之亂,如果不是天上掉下個秦爵爺,神策軍自然會抽調大批的兵馬前往。實際上夏侯寧已經帶領前鋒營去了江南,如果蘇州的叛亂再持續十天,至少有半數的神策軍會調動過去。”
沈無愁聽到“秦爵爺”三字,神色頗有些複雜。
“神策軍抽調兵力去了江南,被叛軍牽製住,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回援京都。”左玄機平靜道,說到這裏,猛然間想到什麼,身體一震,失聲道:“不對.....!”
“有何不對?”
“不隻是神策軍!”左玄機意識到什麼,駭然道:“殿下.....公主殿下身陷江南,被叛軍奉為旗號,如果.....如果隻是想要吸引神策軍調動過去,就不必大費周章,將公主引入圈套.....!”
沈無愁盯著左玄機的眼睛,沒有說話。
左玄機低下頭,沉默片刻,終是長歎一聲,道:“我明白了。大總管,你們的目的,是大總管!”
“左將軍果然是智慧過人。”沈無愁不無欽佩道:“難怪你能擔任神策軍的大將軍,勇武和智慧都是了得。”
左玄機似乎並沒有因為大限將至停止思索,迅速地在腦中彙集各種線索,理清其中的蹊蹺,片刻之後,終是道:“公主被叛軍奉為旗號,聖人不會視若無睹,一定會想辦法將公主救回京都,能在叛軍陣中救出公主,就隻能是大宗師。而聖人身邊,大總管恰好有此能耐,所以沒有秦逍護住公主,大總管就隻能前往江南.....!”
“聖人身邊沒有了大總管,宮中的叛黨就會有恃無恐。”左玄機腦中飛轉,似乎在向沈無愁訴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清楚其中的蹊蹺:“大天師在禦天台,雖然也在宮內,卻不能時刻守衛在聖人身邊,沒有大總管的貼身護衛,聖人一旦被人挾持,大天師也不敢輕易出手,那是投鼠忌器。”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原來江南的叛亂,真正的目的不是在江南,而是在京都。”
沈無愁笑道:“宮裏應該感謝秦逍,如果不是秦逍,我們的計劃半年前就已經成功。”
“秦逍在江南力挽狂瀾,導致你們之前的計劃功虧一簣。”左玄機道:“神策軍和大總管都沒有離京,所以你們的陰謀不得不向後推遲。”微抬頭,瞳孔收縮,神色凝重異常:“而這一次,是你們找到了新的機會,卷土重來。”
沈無愁麵色平靜,問道:“我很想聽聽,這次你又察覺到什麼?”
“夏侯寧在杭州被刺殺,據我所知凶手乃是劍穀的大天境。”左玄機看著沈無愁道:“如果我沒有說錯,刺殺夏侯寧的凶手,應該正是你這位劍穀大先生了。”
沈無愁含笑道:“這並不難猜測,而且你們的皇帝和夏侯元稹都已經確定凶手就是鄙人。”
“劍穀和夏侯家有仇,但你殺死夏侯寧的目的,不隻是為了尋仇。”左玄機歎道:“你們是想借此告訴聖人和國相,劍穀又出了一位大天境。聖人和國相擁有整個大唐帝國,能讓他們忌憚的敵人並不多,可劍穀卻一直是他們的心腹之患。劍穀六絕名聲在外,如果這些人都成了氣候,一個個都進入大天境,到時候就算聖人身邊有大總管和大天師,卻也是危機暗藏。”
“所以一勞永逸的辦法,當然是派人追殺劍穀門徒。”沈無愁微笑道:“以夏侯寧之死,讓皇帝心中不安,派出身邊的太監總管出手,這是我們實在沒有辦法的手段,未必能夠成功。”
左玄機苦笑道:“但你們成功了。大總管離宮,無人知曉,我至今都不知道他老人家早就離宮。如果他沒有離宮,這次叛亂也就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