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靠在椅子上,反問道:“安興候可知道長史大人是公主的人?”
“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沙德宇道:“當年夏侯一族勢大,權傾朝野,聖人將內庫交給公主,就已經開始製衡夏侯一族。此後公主提拔的官員,聖人也大都準奏,特別是江南一片,如果沒有公主的準許,想要在江南為官幾無可能。”頓了頓,才道:“承蒙公主恩眷,提攜為杭州長史,公主對下官的恩情,畢生難忘。”
秦逍緩緩道:“長史大人方才說,國相要趁江南的亂局,清理江南官員,卻不知你是否也在清理名單之中?”
沙德宇一怔,隨即神情變得黯然起來,點頭道:“這是不問可知的事情。包括刺史大人和趙別駕二人,他們想著法子避禍,可最終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們都是公主一手提拔起來,夏侯家是絕不會饒過我們。”
“既然如此,長史大人為何還要替安興候接掌杭州營?”秦逍淡淡問道:“難道僅僅隻是為了保護家眷?”
沙德宇立刻道:“我也是無可奈何,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安興候手裏,我不得不為家人的性命考慮。秦大人,其實我心裏對公主依然是赤膽忠心.....!”
“長史大人無非是希望能夠以此讓安興候覺得你還有用,甚至能夠得到安興候的賞識,說不定能將你的名字從清洗名單之中拿下來。”秦逍雙目如刀,盯著沙德宇眼睛道:“如果此事過後,安興候留你在江南繼續為官,那更是你心中所求。”
沙德宇神情駭然,額頭冷汗直冒,急道:“秦大人,萬不能這樣說。”
“方才你左右為難,其實就是首鼠兩端。”秦逍冷笑道:“如果不是杭州營那些將官立場堅定,你是否已經帶著他們向安興候投誠?沙長史,恕我直言,如今江南的局勢,不是官兵與叛軍的對決,而是公主和國相的較量,想要左右逢源,幾無可能,你想明哲保身,最後隻能是個粉身碎骨的下場。你當真以為公主會允許自己一手提攜的官員臨陣反戈?”
沙德宇神情慌亂,抬起衣袖猛擦冷汗。
“江南之戰,公主勝了,你們就算保不住官位,但一家老小的性命自然無憂,如果真的在此戰之中立場堅定甚至立下功勞,公主事後也絕不會虧待你們。”秦逍緩緩道:“可是一旦夏侯家取勝,我可以保證,即使你現在能保住家人,但結果卻依然是淒慘無比。安興候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你們幾個是杭州高官,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們?現在利用你控製杭州營,到沒用的時候,就是揮刀的時候了。”
沙德宇幾近崩潰,全身發軟,眼巴巴看著秦逍道:“秦大人,你.....你說的沒有錯,安興候殘忍好殺,不會放過我們,求.....求你救救我們.....!”
“你錯了,能救你們的不是我,是你們自己。”秦逍沉聲道:“安興候為何要殺幾個官員?目的是什麼?”
“自然.....自然是殺雞儆猴,讓杭州大小官員心中畏懼,不敢違抗。”沙德宇戰戰兢兢。
秦逍笑道:“這就對了。他為何要殺雞儆猴?說到底,還是怕杭州官員給他製造麻煩。如果杭州大小官員上下齊心,他總不能將所有的官員全都殺了。可是你們心中害怕,不敢出聲,正中他下懷,他正好可以一個一個對付你們。”
沙德宇若有所思,秦逍身體前傾,問道:“你們是不是害怕安興候給你們定罪?”
“是。”沙德宇點頭道:“被他逮捕的士紳們,幾乎都沒有經過審理,他說誰是亂黨誰就是。”
“那麼現在你可以放心了。”秦逍冷笑道:“我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是帝國司法衙門,審理定罪,需要法司衙門參與其中,安興候拿不出鐵一般的證據,就無法給你定罪。”
沙德宇眉宇間顯出欣喜之色,但隨即又擔心道:“秦大人,你當真要和安興候正麵為敵?”
“不是我和他為敵,而是大唐的律法需要有人維護。”秦逍道:“不過話說話來,如果杭州的官員們一個個明哲保身,都不敢說話,我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救不了你們。沙長史,你是聰明人,我相信杭州刺史也不是笨人,所以接下來該怎麼做,還需不需要我教你?”
沙德宇沉默著,片刻之後,才咬牙道:“不錯,與其低頭悄無聲息丟了腦袋,還不如奮力一搏。”
“你是否能見到刺史?”
沙德宇點頭道:“刺史在城中,我應該能想到辦法見到他。”
“那就去做你該做的事情。”秦逍正色道:“杭州官員,以刺史、長史和別駕為首,隻要你們三人能站出來,其他官員明白自己的處境,也必然會奮力一搏。告訴刺史大人,公主不會坐視安興候在江南胡作非為,她已經準備出手了。”